双玄4

师青玄没地方可去，只能带着小黑来到附近的那片林子里。

小黑比他低了一个头，此时正垂着脑袋，闷声不吭，倒也不像是觉得自己犯了错的态度。

师青玄有些头疼地道：“小黑啊，你说说你，干嘛那么冲动？还有你这个小身板，力气怎么能这么大呢？”

小黑抬头去看师青玄，眼里波澜不惊，他没有要为自己辩解，只是一直盯着师青玄，好像这样盯着他，师青玄就不会责怪下去。

师青玄被这样盯着，忽觉一阵毛骨悚然，转过身又走了几步。心道：“他要是继续跟我，我就勉强把他带到身边，他要是不跟我了，我也不管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更想管他多点，还是更想不管他多点，于是就把选择权交在了小黑手里。

师青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耳朵却竖起来听后面的动静，没听到脚步声，以为小黑没有跟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好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再也不是那个随手就能散几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而是一个怕被人连累的乞丐。

仔细想想，他和其他乞丐又有什么不同，当时不顾众人的反对，将小黑留在身边，现在又觉得他是个灾星了。

脚下似有千斤重，再往前走一步，他可能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师青玄咬咬牙，最终还是打算回去找小黑。

刚转过身，就被眼前的那道黑影吓了一跳，身子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师青玄揉揉被摔痛的屁股，定睛一看，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顶着一张蓬头垢面的脸，眼里却永远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人不是小黑还能是谁！

师青玄爬起来，又往后退了几步，心惊道：“你是人是鬼啊？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这时，师青玄才慢慢反应过来，小黑这个人太不对劲了，与其说是人，更像只鬼，起码他是没见过像小黑这样的人。

小黑静默片刻，低声道：“我是人。”说完，走到师青玄面前，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他起来。

师青玄拍开他的手，惊恐地看着他，失声道：“你、你不要过来，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小黑盯着被拍开的手掌，五指渐渐收拢，双手负在身后，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师青玄，冷冷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人？”

师青玄被问懵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小黑不是人，只是觉得，一个正常人不应该像他这样，做什么事都无喜无悲。可是，如果他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呢？如果他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变成这样的呢？他为什么单凭直觉，就一口否定他不是人。

师青玄脑子一片混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将脑袋埋在膝弯里，闷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先让我好好冷静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小黑在师青玄的旁边蹲下，盯着他头顶上方，目光一沉，一团黑烟从师青玄的头顶冒出来，一溜烟地逃走了。

这时，师青玄感觉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内心的那种恐惧和不安也随之消失。回过神时，他都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刚刚自己情绪波动为什么这么大。

胡乱抹了把脸，师青玄转头看向默默蹲在一旁的小黑，心中无比愧疚，小黑之前还为了自己大打出手，自己却对他说出这种话。

师青玄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遍，汗颜道：“小黑啊，你别介意，哥哥我呢，最近精神好像有点不太正常，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小黑看着他，眼里依旧一派平静，半晌，才低声道：“不是你的问题。”

师青玄暗自松了口气，将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笑道：“小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啦。”

闻言，小黑的身子明显一僵，眼里也出现了一丝波动，只是师青玄这人大大咧咧，没有注意到。

折腾半天，天色也不早了，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夜空中，用自身的光照亮着这一片密林。

夜晚的风很冷，师青玄和小黑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布麻衣。师青玄不是没挨过冻，以前住在破庙里的时候也经常会受凉，只是这次好像格外的冷。

两个人捡了一些树枝，生了一堆火，围坐在火堆前。

师青玄看着摇曳不定的火焰，忽然一脸神秘地说道：“小黑啊，其实我以前是个神仙。”

小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依旧未说一句话。

师青玄挠了挠头发，仿佛觉得头发里满是虱子很痒，小黑不接他的话，他也很有兴致地自顾自说道：“你别不信，我当年可是风师大人，好多风师庙供我呢！说不定你也去拜过。”

“而且，我在天上有很多很多朋友，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儿，师青玄脸上的神采奕奕一点点消失，挥了挥手，道：“害，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谁知，小黑却在此时开口道：“为什么不说了？”

师青玄脸上微显尴尬之色，立刻呔道：“你这小子，存心让我下不了台是不是？”

小黑从师青玄的脸上收回目光，转而去看那团忽明忽暗的火焰。

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听到一阵一阵的风声。师青玄不喜欢这么沉闷的氛围，于是又活跃起来，嘻嘻笑道：“我以前还有个法宝，叫风师扇，随手一挥，就能刮起一道大风，哈哈哈……”

小黑又看向他，似乎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了。

师青玄有了听众，更加得意，道：“后来做了乞丐之后扇子就不见了，但是有一天血雨探花竟然把我的扇子找到了，还给我借了法力，让我保护皇城，只是他借法力的方法太粗暴了……”

师青玄看着小黑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丝变化，以为他不信，便摆了摆手，没有兴致再说下去。小黑就一个小乞丐，什么“血雨探花”、“借法力”之类的啊，他肯定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青玄觉得有些困了，靠在一棵树上，缓缓闭上双眼，喃喃道：“只是……”

只是他的风师扇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