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

三天后，为了庆祝哈姆雷特殿下的平安归来，王宫从下午就开始热闹起来。伶人，魔术师，杂技演员被邀请到王宫，为宴会助兴。王后还邀请了少数公子小姐，使得餐桌上的氛围热闹许多。推杯换盏，相互恭维，低沉的嗓音和银铃般的笑声充斥这哈姆雷特的耳朵。莱阿剔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哈姆雷特旁边。宴会上，只有他们两个沉默不语。点头示意间，哈姆雷特瞥见莱阿剔斯的神情。嘴唇紧抿，面部僵硬，眼神在空洞里带着决绝。

魔术师表演着，凭空出现的玫瑰花献给了一位公爵小姐，伴随着羡慕的感叹。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我会和杂技演员合作，表演吞刀！你们会看见，在我施法后，他会毫发无伤！为了抹去道具被动手脚的嫌疑，我斗胆向各位借一把短刀。”

莱阿剔斯起身把带有略微装饰的短刀递上去。

“来来来，看着啊，我已经念了咒，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啦！”

哈姆雷特只觉厌烦。这些人来来回回都那么几套表演。从小到大他不知看来多少回。有点奇怪的是，莱阿剔斯今天怎么了？哈姆雷特打算宴会后问一问。这位大臣之后看起来心情低沉呐。哈哈，也对，我该不该安慰他两句呢？好歹是我以后要共事的助手。啧啧，真麻烦。

魔术师归还了短剑，哈姆雷特朝莱阿剔斯的座位欠身。

“莱阿剔斯，你还好么。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啊，多呈您下问。您不知道吗？我为什么这样？”

“莱阿剔斯卿，或许是我冒犯你，失礼了。十分抱歉。不过你为什么要这样责怪我？我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我可以改正。”哈姆雷特面露假笑。这样客气，总归是要有点效果的，顺便告知他我对他的态度，好让他做抉择，也便于我以后人脉的发展。

“不满的地方？道歉？哈姆雷特殿下，您连自己做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为了你不知道的事情道歉，还真是礼貌呀。改正？你有什么资格！我说，你要赔偿，就拿命来换吧！“

莱阿剔斯手中的短剑刺向哈姆雷特，怒不可遏的神情吓了哈姆雷特一跳。王子躲开后与莱阿剔斯扭作一团，趁机拔出自己的剑，抵在莱阿剔斯的颈项上。周围的人被惊动了。伶人小丑不知如何是好，小姐们缩在一起，国王起身制止。

“莱阿剔斯，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刺杀我？”暂时压制住对方的王子质问道。

“你好意思问我？你别装疯卖傻了。自己失去了父亲，就要让别人也尝一下你的不幸是么？还有，你把奥菲利亚怎么样了？她疯了，癫了，自己去到了池塘边消失不见了！连尸首都寻不见。你这个下流肮脏粗鄙自傲脆弱优柔寡断无能下贱的王子，连命都不够你赔！你——你欠我全家一个交代！”

“奥菲利亚，她怎么了？”哈姆雷特不可置信地望着莱阿剔斯。

“哦，我的好妹妹，她因为你，疯了，去了池塘边寻死，走之前还留了纸条，让我不要担心，说什么她听见了呼唤，要去找你和父亲！啊啊啊啊，你说，你说！

趁着哈姆雷特愣神之际，莱阿剔斯找准空隙再次刺向对手。王子眼疾手快，闪身躲开时被短剑划伤了手臂。周围的人跑的跑，散的散，门口的护卫进来拉架，却找不到插手的空隙。

莱阿剔斯的攻击愈发凛冽，剑剑往战斗死角捅去。哈姆雷特暗道不妙。一个拼了命的人，总是可以压制住那些心思不在战斗上的人。

“莱阿剔斯，冷静，冷静！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别打了！”

“哈哈哈，冷静，你也配叫我冷静！”

被话语刺激的莱阿剔斯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动作变得更加迅猛。短剑用力挡开了长剑，随即直直向王子的喉咙刺去。

瞬间，哈姆雷特是世界变得空白，只剩锋利的剑刃破空而来。身体不由自主动力起来。左手摸向腰间，拔出的短刀使得敌方的剑刃只能勉强在脖子上留下血痕。发麻的右手抬起，一剑刺向莱阿剔斯的脖颈。鲜血从动脉喷涌而出，染红了手，殓，剑，衣。他想叫停，可是面前喷血的飞蛾正扑向他的火焰。右手再一次刺出，捅穿了莱阿剔斯，又竖向地划了一刀。

周围的人愣在原地。刺鼻的血腥味让哈姆雷特瞬间清醒。模糊的双眼前是滴血的剑刃，猩红的手掌，和倒在血泊中的莱阿剔斯。我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我的本意，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年幼的哈姆雷特再一次出现，眼里悲伤，怜悯，无奈交织。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成年的哈姆雷特站在哈姆雷特面前，喃喃自语。

“不要忘记，如果你曾经爱过你的父亲——”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抬头，熟悉的盔甲和身躯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哦，父亲，我……哈哈哈，好的，我会遵守我的誓言。”

哈姆雷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科洛的斯，接着发疯般冲向震惊的国王。同样震惊的还有他身边的王后，但是他们并未看向哈姆雷特，而是他身后的鬼魂。

“乔特鲁德，是他，他回来了”

“质子，你怎么有脸回来？说，你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放过丹麦！”王后歇斯底里，拿起桌上的餐刀。

鬼魂沉默不语，

哈姆雷特什么也听不见。他的眼前只有科洛的斯，右手彻底没了力气，长剑从右手交换到了左手。找准，刺出。科洛的斯慌忙躲过这一击。旁边的侍卫慌忙护驾，却被飞来的短剑钉在地上。

王后看见门口的身影，瘫软在刚刚躲到的柱子旁。

“真是一场好戏呢，夫人。遇到老朋友的感觉如何呢？”奥菲利亚出现在大厅里，手上握着数吧短刀，笑容凄美。

“奥菲利亚？你……”王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鬼魂。

“奥菲利亚，让我猜猜，黑色头发的波洛纽斯和茶色头发的夫人是生不出一位带有金丝般发质的孩子吧？”

“王后殿下早就怀疑了么？”

“你和公国，是什么关系？”

“呀呀呀，那得问一问你的老朋友了。”少女转头看向鬼魂。

“乔特鲁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哈哈，好一个好久不见。你和哈姆雷特的父子情深真是令人惊叹，假扮成他父亲的鬼魂，教唆他为那根本不是科洛的斯杀死的先王哈姆雷特复仇是么？”

“好聪明的脑袋。要是你是一位男子，我们公国怕不是要被吞并了？况且，我们还是邻国的公国，不是丹麦本土受封的公国。要怪，就怪你们的祖辈太过贪心了吧。”

王后被胸衣勒到喘不过气，慢慢扶着柱子起身。“所以你就模仿先王哈姆雷特，然后暗杀他，取代他？这就是你们公国的做法？卑鄙，卑鄙啊。我们当年不顾你质子的身份，待你这般宽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生活，你就杀死了真正的哈姆雷特先王，凭借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自己成为了丹麦王，试图以这种方式逐渐架空丹麦？”

鬼魂沉默不语，就这样站立在大厅昏暗的地方。

转头看向奥菲利亚。王后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来也是，从小和真正的奥菲利亚掉包，以奸细的身份活在着偌大的王宫里是么？我还想着你有一天可以和我成为一家人呢。我怀疑过你，但从没有希望这是真的。”

“我有那么几瞬间也真心渴望过，夫人。”

哈姆雷特杀死了科洛的斯，呆愣地看着奥菲利亚，试图理解王后的话，脑子里一团乱麻。门外的士兵想要进来，却装上了无形的软墙。

“哈哈哈，好啊，一个做过丹麦王的公国质子连名字都没有的亡魂，一位从小潜伏没有过过一次真正生日的奸细，公国真是好手段。算计这么多年，得手的滋味如何？”

奥菲利亚和鬼魂遥遥相望，又各自低头。

“我想，求生之举，不分高低贵贱罢。”奥菲利亚轻叹。

“是吗，也就是说，你们也被巫术下了刻印，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之举？”王后沉默良久，问道。

“我想活下去，这位质子先生想要让灵魂顺利回归已死之人应有的样子。”

哈姆雷特集中了精神，试图得知奥菲利亚的心声。被弹回来了？王子不是很敢相信，一次又一次不断尝试。

”够了呀，殿下。这是徒劳的。我的心声，又怎会让你听见。”奥菲利亚转过身，看着哈姆雷特的眼睛。

失去重心的王子跌坐在地上。疑虑，茫然，惊讶，恐惧。

“我给你的力量，并不是万能的。人的心声，往往也是可以伪造的。唯有感情中存在那么一点点真实。”

哈姆雷特呆滞地坐着。

“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曾经的爱人。在你出生不久后，我们公国的质子杀了你的父亲，自己借着几乎相同的样貌和举止取代了真正的哈姆雷特先王。整个丹麦，只有你母亲和叔叔可以分得清质子和哈姆雷特先王的区别，所以到了今年，他们才终于找到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暗杀方法，杀死质子，让丹麦的王座上依旧是丹麦王族的血统。至于你听到的我对你的心声，那只不过是我为了我的使命想要让你认为我在那样想而已。”

奥菲利亚说完，大厅内一片寂静。厅外的士兵想方设法入内，无形的软墙却无处不在。

哈姆雷特突然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右臂伤口里的毒发作，使得他全身滚烫，瘫倒在地。

“话剧要结束了，殿下。现在，还觉得短吗？”望向哈姆雷特空洞的双眼，奥菲利亚一捅穿了他的身体。他想叫，但肌肉已经没有力气收缩，喉咙被上涌的血气堵塞住。“波洛纽斯和莱阿剔斯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给我温暖的人。你叫他们怎么死，我也叫你怎么死。”

起身，奥菲利亚走向王后，手上的动作却犹豫了。

“杀了我吧，好孩子，我深知自己的归宿。你不也要拯救你那没见过几面的家人吗？比起我，他们才是你真正的家人”王后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背靠着墙。“想对我仁慈，就让我死的没那么痛苦，看起来端庄体面一点吧。”

奥菲利亚颤抖地来到王后跟前。

“莫要怪罪我。这世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手起刀落，奥菲利亚凌乱地环顾大厅。地毯浸在血里，尸体横七竖八。

丹麦的锦旗在空中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