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教室里弥漫着即将放假的躁动,同学们的心思早已飘向了跨年烟火、灯火通明的街道和落雪的淡水海边。寒假前最后一天,讲台上陈初还在滔滔不绝地交代着寒假安全和作业,可谁也没在认真听。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落下,天色阴沉得像一张哭过的脸,灰蒙蒙的。
苏沂安静地望着窗外,雨滴划过玻璃,留下一道道似有若无的痕迹,模糊了视线,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雨水切割成了碎片。她的心情也如同这阴沉的天空一般,有些压抑。
“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好了。”
放学后江亓桁依旧靠在教室门口,耐心地等待着,从不催促。自从苏沂搬进他家后,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班上的同学早已见怪不怪。
“不急,慢慢来。”
江亓桁的声音温和,静静的看着苏沂慢慢收拾。
收拾好书包,苏沂跟着江亓桁走出校门,家里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他们。江亓桁细心地为她挡住车门框,防止她撞到头,然后轻轻拉开车门,让她先上车。坐定后,车内安静下来,只有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
“今年打算怎么过年?”
“我应该要回福建,很久没见到外公外婆了。”
苏沂的回答简单而平静,但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远。过年了,父亲应该也会回去吧,她想着父母重逢的场景,大抵又是无视或争吵。可是妈妈呢……苏沂忽然想起许多次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情景,爸爸开着车,她看着后视镜里妈妈孤独的身影,一步步走在大雨中。她或许有些恨爸爸,恨他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孤零零的雨天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家,对于苏沂来说,并不是温暖的避风港,而是她一生的潮湿,需要多少阳光才能让它重新燃起温度,她不知道,但她渴望,渴望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安稳而美好。
江亓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守护着苏沂的自尊。回到家后,两人静静地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江亓桁转头看了看苏沂,她微微仰着头,眸子里点出晦暗不明的神色,静静看着那落下的银竹似的雨。
“沂沂。”
“嗯?”
“不开心吗?”
“没有啊,我挺好的。”
苏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样的笑,江亓桁在她脸上好像已经看过无数次。
“你骗不了我。”
江亓桁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苏沂盛气凌人背后的脆弱,知道苏沂需要什么,知道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于是他选择成为一个树洞,倾听她所有的烦恼。
“我……”
苏沂开口说着,诉说她的全部心事,许久之后,她毫无保留的说完了心里所有的阴霾,江亓桁什么也没说,但温柔而坚定的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他能感觉到胸口湿润,苏沂在哭,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轻轻的颤抖。雨渐渐停了,乌云遮住了太阳,却在某个瞬间被阳光穿透,光丝丝缕缕洒下,洒在她身上,照亮她世界。
苏沂的心里藏着太多事,藏着伤痛的秘密,藏着无数潮湿的角落。这些琐碎交叠在一起,像一团积雨云,当它破了一个洞,所有的心事便如倾盆而下的大暴雨,将整个世界染成灰白。在荒凉的白日里,她的世界忽然被撕裂了一条缝,缝隙里透射出几缕阳光,那便是江亓桁。
在她的生命里,鲜少出现这样灿烂的阳光,甚至这一生都是大雪纷飞的冬夜,直到江亓桁的出现,她的生命里才有了盛夏。人的一生只会有一个夏天,其余的时光都在和他做比较。苏沂想着,看着他,忽然好想再抱抱他,但理性让她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她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足够了。
江亓桁太耀眼了,或许对苏沂来说有些遥远,但他不在乎距离,无论是地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他始终希望能成为苏沂的依靠,如果她是一朵阴沉沉的积雨云,那他就是雨天里的唯一一束阳光,在雨后落下一道彩虹,在她的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凌晨时分,苏沂从朦胧的睡梦中醒来,下意识拿起手机看看时间,5点24分。房间里很黑,很安静,只有屋外的冷风呼啸拍打着窗子。苏沂睁开眼便再无睡意,她慢慢从床上坐起,将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屋外的夜色朦胧中星星点点的亮着通明的灯火,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冲动下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害怕江亓桁因为可怜自己而对自己小心翼翼,事实上,她知道弱者才会无限放大自己的痛苦,那些只有祁岁知道的事变成了三个人的秘密。
嗓子有些干涩,苏沂打开房门下楼去厨房倒了杯水,愣神的几秒钟里,杯子里的水溢了出来,水流在地上,苏沂才反应过来,不小心没拿稳杯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苏沂几乎整个人都僵直住了,她听过无数次这样的声音,见过无数次玻璃杯被砸在地上的场景,这些东西似乎成为了她的梦魇,渐渐的,她变得敏感,变得害怕玻璃碎裂的声音,碎片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从伤口渗出来,她却无所察觉。
江亓桁听到动静下楼时,苏沂整蹲着一片片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他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拉走。
“别碰,扎到手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行,我来就好。”
收拾好一切后,江亓桁敏锐的发现了她小腿上的伤,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
“有事就说,在我面前不用很坚强。”
“哦…”
江亓桁细心的替苏沂处理好伤口,接近六点,天也开始亮起来,朦朦胧胧的雾气下,江亓桁悄悄发了誓。如果苏沂是一朵积雨云,那他便做她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