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你成为习惯,身体就会先于大脑动作
你爱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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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雅未克在六月也只有十几度。
工藤新一裹着羽绒服,带着帽子。还外加了一个耳罩。但是他忘记拿口罩了,这会儿脸冻的通红。
冰岛是个安静的国度,就算工藤新一在这个长椅上静静的坐了接近两小时,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这里挨着海,工藤新一坐在这里,好像隔着两层厚厚的棉都能听见海浪声。
最后他顿了顿,确信这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其实根本听不到。
他二十三小时前来到这里,两个小时在酒店处理完了所有私信和停下了手头不紧要的工作。然后哪里也没逛,而是在这发呆。
背后是哈尔格林姆大教堂,黑羽快斗曾经嚷嚷着绝对会来的地方。
黑羽快斗......无论如何都绕不过他。
热烈的黑羽快斗,张扬的黑羽快斗,傻傻的黑羽快斗,和那天...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很累了,新一。”的黑羽快斗。
于是他骗他说要出差,一人来了距日本九百海里的冰岛。
他不想看到黑羽快斗露出那副表情。但两人的关系不知为何,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工藤新一觉得两人都应该好好想想,所以自己一个人收拾了行李,飞离了黑羽快斗。
好像从前,都是这人飞离他的。
工藤新一搓了搓冻红的脸。
他起身,适应了尚未完全麻木的双腿,沿着街道找了一家生意冷清的面包店,买了一条法棍。又沿着这个城市的边缘线,到了码头。
所以说习惯是很可怕的。
工藤新一掰碎了面包,洒向天空。
居然不是鸽子,真是难得。
习惯了喂的是鸽子,习惯了鸽子停在肩头掌心,习惯了喂完后回头看他。
码头的风很大,工藤新一被压在帽下的额发被吹的散乱,有点遮住眼,海鸥洁白的翅膀重重叠叠。
抬头看时,居然有些头晕目眩。
但是背后好像真的传来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工藤新一的心猛的一颤,不自觉瞪大了双眼回头。
......也是,怎么可能是他。
一个背对他的,陌生路人而已。
冰岛的整体口味是偏甜口。
但工藤新一也是来了后才知道。
因为当初黑羽快斗试图拐他来时,只和他着重强调了冰岛的烧烤好吃,为此他甚至找的不是一家他甜品第一的民宿,而是烤肉。签证也是那时候办的,
原来没有过去多久吗,但在他记忆里,整日的奔波好像已经拉长了他和他一百年的时间。
但工藤新一搓着冻的通红的脸坐在落地窗前时,还是点了一份冰淇淋。
他品尝着那份曾经黑羽快斗想要过的甜点,默默的想果然是不能接受的甜度,静静的坐在落地窗前品尝了半个下午。
这里虽白昼更长,但总是见不了晴。
好像天空是莫奈灰和天蓝调和而成。大团大团灰白色的云挤在上空,放不出一丝金色的阳光。
这种天好像很适合发呆。这位誉满全球的侦探,碗里是一份半化的冰淇淋,舀一勺,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放进嘴里。
好像不是在吃甜品,而是苦瓜。
有人看的好笑,敲了敲落地窗。
窗外依然是乌云密布,这位穿着黑色冲锋衣拿着雨伞,有一头红发的旅人指了指鼻尖的位置。
你的冰淇淋,落在那里了。
“维克艾因。”三分钟后,这位旅人进店坐在了他对面,向他进行了自我介绍。工藤新一收拾好了自己,礼尚往来道:“工藤新一。”“来旅行吗?”维克艾因有一双深邃的双眼,眉目浓艳:“还是准备定居?”
工藤新一笑笑:“只是来散心。”
“噢...我很抱歉。”维克艾因道:“一个人散心的话,怎么会选择来这里?”
工藤新一低着头,搅了搅碗里快要彻底融化的冰淇淋:”可能因为这里是世界尽头吧。“
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愣住没有接话。
”不是吗?“工藤新一抬起头笑笑:”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嗯。“维克艾因也牵动嘴角:”是这样没错。“
维克艾因看着他那碗已经要化成水的冰淇淋:”可是冰岛......如果一个人带着心事来冰岛玩的话,反而会更糟心吧。“
工藤新一小声反驳了一句:”我曾经也有人陪。“
维克艾因眨眨眼睛,又说了一声抱歉。
工藤新一摇摇头:“不必总说抱歉的,你也没什么需要道歉,是我的原因。”
维克艾因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两人相对而坐,冰岛温柔却孤寂的天光依旧。
怎么会这样呢......
工藤新一想。
明明一开始真的是想一个人散心而已。
那人走了,他们约好明天一起去玩。
他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仍然很乐意陪您在世界尽头流浪。”
工藤新一喝完了那碗冰淇淋,黏糊香甜的口感顺着喉管下咽,他忍住不适,闭着眼轻声道:“谁要陪你流浪...混蛋。”
“来了冰岛,却只在城镇上逛吗?”维克艾因把着方向盘等工藤新一系上安全带。
工藤新一整理好被安全带压住的衣服,说:“没做攻略。”
哪止没做攻略,行李箱带的衣服都是秋季的,羽绒服毛织衣还是来的路上被冻的不行半途买的,酒店是循着记忆里的名字搜索,景点也只知道那几个。
都怪黑羽快斗。
沿途是各种纪念品店和书店,还有许多咖啡馆。
也许这也是黑羽快斗曾经笃定工藤新一会喜欢的原因。
大多数都是手工品店,木头和毛织最常见。很符合这里的气息。工藤新一挑了个锯的歪歪扭扭像小猫的木制品,去结账时那位有着浓密胡子的老板哎呀了一声,说这是他小女儿做的,不小心放在了外面。
工藤新一笑笑,说难怪那么可爱。
他们的动静吸引来了那位小女孩,他哒哒哒的跑过来抱住他Dad的腿,说自己做的就是很可爱,可以赚钱帮Dad分担了对吧。
工藤新一付了帐,听老板摸着小女儿的头说,是的宝贝,你的艺术品已经被人看重收购了,你真厉害。
雷克雅未克确实没什么好逛的,工藤新一特地避开了那座昨天就没有进去的教堂,问维克艾因冰岛还有什么好玩的。
“唔,温泉,烧烤,冰川,沙滩。”维克艾因看着天慢吞吞的细数:“其实说吃的也没有多好吃,称的上一句美食荒漠了。然后就是这寥寂无边的景色了吧。”
“你们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会感到很孤独吗?”工藤新一问。
维克艾因笑着说:“不会,我有一个爱人。”
工藤新一看着他,说是吗,那挺好的。
维克艾因也沉默了,工藤新一把头靠着玻璃窗,静静的看大地一寸寸被甩在身后,前方却是一成不变的莫奈灰的公路。
维克艾因带他来了黑沙滩。他说:“你应该没有做好爬冰川的准备,等等,冒昧问一句,你应该不会吧?”工藤新一说:“不会,夏威夷没有冰川给我爬。”
维克艾因想笑,却又找不到理由。
他们下了车,脚踩在黑沙滩上时,工藤新一看着白色的浪花拍打着黑色的火山熔岩颗粒,想着如果此刻说一些所谓“扫兴”的话,也没人会因此生气了。
工藤新一觉得他本该静默,感到窒息,不能向前迈出一步。
彻底的心痛和凝重,好像才足够符合这里的世界尽头之称和他此时应有的状态。
但海边风大,工藤新一只是蹲下握住一把黑沙,拢了拢。像个小型碉堡。
维克艾因走到了他身后,问他在干什么。
工藤新一说:“做个标记。”
他也不拍照,只是拢好了后站起来看了一会儿。
维克艾因道:“容易被海浪拍倒。”
“无所谓吧。”工藤新一说:“只是做个标记,我以前和人说过,来了要做这个。”
维克艾因又看了会儿,问:“一般来了都会在沙滩上写名字或者爱心吧,怎么会是随便堆一堆?”
“哪里是随便了啊。”工藤新一静静的看着海浪冲刷它,这会儿又像个灯塔了:“不是我提出来的,谁知道他的那些奇思妙想是哪来的。”
“可能怪盗的脑回路就是与众不同吧。”工藤新一又想笑:“侦探的也是,而且还对上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他拍拍手,留下了那堆不倒的黑沙往前走。
前面是残留在黑沙滩上的飞机残骸。
维克艾因看着站在人群外的工藤新一,问:“你觉得为什么一个飞机残骸能成为景点?“
工藤新一缓缓道:”1973年11月,一架美国海军飞机在途径冰岛时遇到了麻烦,0℃以下的低温加上凛冽的寒风使两个发动机都停止了运作,飞机不得不迫降在了Sólheimasandur的黑沙滩上,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这种事,本身就算得是上天眷顾和大奇迹了,不是吗。人们追溯着这种感觉,加上飞机残骸和黑沙滩自成一线的末日风景......“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身上就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
可能因为经历太多,有时会被其他事物挤下去,当时的感触和记忆藏了起来。可一旦重新提及,那种仿佛刻进灵魂里的颤栗仍然会升起。
维克艾因插着兜站在他身边:”你是说人类对于绝境生还,生命力的向往赞叹,以及对奇迹希望的欣喜吗?“
”那么恕我直言。“维克艾因说:”比起享受这些,你好像更像是带来这些的人,工藤。你向往的又在何处呢?“
其实六月的冰岛根本没有多少雪。那时候本来计划冬天来环岛旅行的。
但走在白冰凝结的地上时,为了不打滑,工藤新一还是走的很慢。
于是维克艾因笑着说他像帝企鹅。在收获了工藤新一的眼刀后,这个男人举起双手闭嘴了。
冰川其实整体泛蓝,边缘有白色侵染。晶莹剔透,像是那人白色手套中常出现的蓝宝石。
工藤新一跟着人群进了蓝冰洞。隔着手套触摸那些冰晶,工藤新一想,确实还挺像在科幻世界的。
或是那种科幻片,或是灾难片。
反正最后会有一场暴风席卷一切,世界清净,只剩寥寂。
维克艾因说其实只有冬季蓝冰洞才是最稳定的,夏季气温升高,容易发生坍塌。所以你这个时候见过的蓝冰洞,也许下次来就没有了。
工藤新一点点头。
不易而美丽,才珍惜。
那么感情呢?会随着升温而终有一日坍塌吗?
回程时才四点半,但冰岛已经临近日落。
整个天空被染成粉色,很纯透安静的美丽。
湖面倒映着天空,不用抬头也能看见从蓝色变为粉紫,最后由红色和金光灿灿收尾——
厚重的灰色云团又盖了过来。
像一场没来得及迸发完的盛大表演,静静落幕。
可不得不说,冰岛的任何一个时间段景色都是那么美,极力阐释世界尽头的静谧。
工藤新一回程路上又沉默了一路。从他的表情来看,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沉思。
但第二天,维克艾因和他避开蓝湖温泉,去泡了人比较少一点的米湖温泉,沿途去米湖地热区看了泵涌而出的水蒸气,看了传说是圣诞老人故居和小精灵的故居。哦,旁边就是著名的地狱之门。
众神瀑布前人们津津乐道的历史,地形与月球相似而被成为外星球的领土。
坐船时甚至还被鲸鱼追了一段距离。
维克艾因觉得,至少今天,工藤新一玩的挺开心的。
可第三天,维克艾因带着他站在哈尔格林姆大教堂前时,工藤新一的表情又恢复到了维克艾因两天前见到他的模样。
“你真的没有进去过啊,是因为信仰问题吗?”维克艾因问。
工藤新一没有沉默多久,他说:“不,没什么,进去吧。”
曾经黑羽快斗说要在这里向他求婚。
工藤新一当时翻了个白眼,说他疯了,别学服部平次那一套找到个好看的地方就惦记着。
那可是路德教会的教堂,同性恋砍头的。
黑羽快斗在沙发另一头哈哈大笑。
现在想来......该说是一语成谶,还是恍如隔世?
看着工藤新一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的样子,维克艾因还是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如果真的很难受,我们就出去吧?”
“要放弃这一站了吗?”工藤新一转头看他,逆着玻璃窗的白光。
“......”
维克艾因,不,黑羽快斗说:“为什么会这么想。”工藤新一有些好笑:“不是你要在这里求婚的?”“不是你说在这求婚会被砍头的?”黑羽快斗和他起身,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撕掉伪装:“怎么会放弃。倒是某人,骗我说是出差结果是独自来冰岛,害得我好找。”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在无人的走廊处轻声说:“我们的关系出现问题了。”
“我知道,我知道。”黑羽快斗也很无奈:“是闹矛盾了又不是分手了,谁同意了?反正我不同意。”
他牵着人出了教堂,问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工藤新一也不挣脱:“你敲玻璃的时候。”
“啊...还真是。”黑羽快斗拿空闲的手刮刮鼻尖:“真是谢谢你没拆穿我。“
工藤新一哼了一声:”以前就能一眼猜出,现在你推个门我都能知道你哪只脚先动。“
黑羽快斗笑而不语。
是啊,太熟悉了。熟悉到有了顾虑。熟悉到因为这份熟悉而彼此产生了纠纷。
但同样的。
工藤新一心里叹了口气,在听到黑羽快斗说把手给他一下时自然而然抬起了手。
不和”黑羽快斗“相处的这几天他就知道了。分开是不可能的了,爱他已经成了习惯,就算下定决心分开,再次相遇时也会如同夏季的蓝冰洞一样。
心脏最柔软那一部分塌陷。
废墟里面,深埋着一个人的名字。
牵动五脏六腑,连呼吸一下都会隐隐作痛。
这两天黑羽快斗也没有紧绷着,两人以一种很平和的方式走完冰岛,也走完本该有的爆发期。
不过...再次收回手时,无名指多了一圈坚硬的东西,那上面的蓝宝石也反射出璀璨光芒。
在怔愣的同时,耳边传来黑羽快斗略微低沉的声音:”冰岛人有一套非常不同的姓氏体系,冰岛人的名字遵循着一种特定的模式。 那就是每个孩子的姓氏都来自父亲的名字,而不是父亲的姓氏。 如果孩子是男孩的话,那么会在他的全名后缀加个“son”,女孩的话就在女孩的全名后缀加个“dottir” 。所以我的全名......
“Vegna ūín son”,
是因你而来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