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玩笑,把宴会推上一个小热潮。附和声中,有假借王姬之名,行恭维晧翎王之实,亦有心有算计,真的讲目光放在他们的小王姬身上。以蓐收为首的青龙部,出奇的安静。蓐收坐在阿念下首,抬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青龙部这么多年,无形之中形成权利交接,他作为晧翎王的大弟子,年轻一代的翘楚,早就成为青龙部的实际掌权人,青龙部上下一致团结,同心一致下,更得晧翎王信任,四大部之首,也并非夸张,与羲和亦是联系紧密。
反观白虎常曦,掌权者年老,多行弄权之术,年轻一辈尚未有出挑的人,于人才之处,已然是青黄不接。
是故真的有人,把目光放到阿念的身上。晧翎的王姬,不出意外是未来的王储。虽顽劣不堪 ,但若是驸马出自自己族中,从旁辅佐,那未来晧翎的权利,将会牢牢落在自己族中。
其他三族族长,眼中亦闪过不同的算计。目光落到阿念身上,待价而沽。
晧翎尚白,蓐收一袭白衣,气质温润,连冠子也是白玉,周身皆是清贵之气。他适当接过话题,说了一箩筐恭维晧翎王的话,却也不显得谄媚,轻轻的让众人重新将话题落到歌功颂德上。
阿念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转脸看他,只见那人眯着狐狸一般的眼睛,目光中浮现一丝笑意,只一瞬,很快就归于平静。
是谁说只有涂山氏才有狐狸的!此刻她晧翎忆面前,正端端正正坐着一只大白狐狸!
阿念以目光询问,问他在想什么,蓐收只笑而不语,慢条斯理理了理自己的宽袖。阿念便气呼呼的转过头,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喝了之后才发觉,哪里是酒,分明是酸梅汤。
酸甜相间,被冰镇过,入喉舒畅,很是开胃。她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就把方才的不快忘到而后,又倒了一杯,这次只慢条斯理的浅浅抿了一口,端的一副淑女姿态。
这样的宴会,谁说一句话,阿念便要琢磨许久。如此几个时辰下来,不可谓不累,等散了宴席,已经是月上中天。她蔫头巴脑的,与蓐收并肩走着。
“我今天被那几个老头子盯着,头都大了。”
她紧了紧身上毛茸茸的披风,一双眼睛在灯下湿漉漉的,像是深林中的鹿,此刻也同样是一身白色礼服,金簪步摇,姿容娇俏,与蓐收站在一起,宫灯之下,好不登对。
蓐收闻言,笑着摇摇头,看着前方的青石板路,月上柳梢。
“王姬可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她向前迈了两步,停在人面上,略微抬起脸看他,头上步摇随着动作晃动。
“在想,你没有中途离席,倒是让我觉得,刮目相看。”
他的目光亦落在阿念身上,四目相对,一双眼睛好似能透过人心。
阿念在权力场,如同一张白纸,任人在上面涂写抹画。她听不懂各部话语间的试探,听不懂自己看似恭维实则警告的言语,看不懂高高在上的晧翎王为何笑而不语,整晚做了壁上观。
帝王之心,权衡之术,这太复杂。就连他,从前将阿念视为储君,真正把人架在权力场上,对上那道似懂非懂的目光,思即她的天真烂漫也会心生不忍。
他记得多年之前,师父教他们课业之时,他也试图把整日只会胡闹粘着玱铉的小王姬拨乱反正过,可师父与玱铉,一个纵着,一个护着。他还记得阿念往课业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乌龟,然后躲在玱铉后面冲自己做鬼脸。
后来师父叫走气的跳脚的自己,只含笑说了一句“算了,随她去吧。”
而如今,小王姬却不似当年模样。
“他们的话,我一知半解的。又提到了西……反正你要一句句讲给我听。”
那一句看似打趣的话,阿念并未恼,反而正了颜色,少见的郑重,她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拉着蓐收便往自己的含章殿走。
身后的人,眉眼含笑,白衣飘飘。
“阿念,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