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二人声音小，牛车也颠簸，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张大爷并没有注意到这小两口的举动。
马上就要到村口了，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好在二人现在只是略显亲昵地靠坐在一起，不然又难免让人造谣了。
其实别人的注意力根本不会放在他们身上，那占了几乎全部板车的大虫，实在是惹眼。凡见者无不目瞪口呆，指着牛车咿咿呀呀的不知要说什么。张大爷也是直起了腰，特意把车赶得慢些，神气地左顾右盼。
可算是找到了目标，人群中同样看呆的老伴儿——宋氏。将车赶得近了些，特意大声了些：“老婆子，今天林小子又要包车，就莫要与我留饭了。”
说完便赶着车走了，心情似乎极好，还哼着小曲儿，林安问道：“大爷怎么不多留一会儿？也好细细交代，我们不急的。”
张大爷“嗐”了一声，回道：“收你那么多钱，若是真那般散漫，我自己都问心有愧，况且……”说到这里，却是老脸一红，道：“上次包车送你回来时我不是跟你说要去外面买酒吗？”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这买酒是一，老婆子平日看得紧，不许咱喝酒，这其二是那天回来得太早，咱就想在外面遛遛，歇一天的农活不是？”
话锋一转，语调多了些火气，挥鞭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引得老牛扭头怨愤地瞟了他一眼，张大爷安抚性地摸了摸老牛，这才开口：“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把我这行踪告诉了我那老婆子，害的我这酒也没了，还挨了几天的唠叨。”
这样说着，语气更带几分怨气，：“莫叫我知道是谁，不然见面一次便揍他一次。”
林安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张大爷正赶着车，并没有发现异样，倒是楚宁，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时间回到几天前的中午，宋氏遇到回家的林安，问道：“林小子，我家老张不是拉你去镇上了吗？他人呢？”
林安：“他说今天心情好，要去打一壶酒。”
宋氏：“……”
……
张大爷口中的龟儿子，大概率就是自己吧？见情况不对，林安赶紧岔开话题：“没想到张大爷是个惧内的。”
张大爷笑骂了一声，道：“你这混小子懂什么？爷们儿就得让着自己婆娘，要是自己婆娘都管不了自己，那不就是混蛋了吗？”
这话林安是很认可的，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根正苗红的国人，男女平等的观念可是自小就是三观中最基础的。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是否有灵魂，要看阶级之间，男女之间的关系，若是一方统治着另一方，那将是社会的悲哀。
林安不动声色地握住楚宁的一只手，自己肯定是个宠妻的，楚宁低着头，看着小夫君的手，白白嫩嫩的，没有一点茧子，比自己的还要好看。
一路上有很多行人，多是带着东西，或去镇上，或去县里去卖的，见那一只大虫血淋淋地伏倒在牛车，皆是又惊又惧，奔走相告，有好事者，更是一路缀行，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牛车自来就慢，旁人跟着也不困难，楚宁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可从未被那么多目光关注过，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什么事丢了脸。
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些许骄傲，这大虫是她夫君猎的，别人都没有这本事，只有羡慕的份儿。
人还没到县里，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打老远就能看到几个商户打扮的人在城门口等待，时不时互相瞪上一眼，还有几个小厮，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或者说，是在看那大虫。
待牛车走近，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还不等几人反应，就抢着开口。
“姑娘，这虎皮可否20两卖与我？”“这虎骨20两我们收了。”“这整只虎50两我要了。”“我出60两。”“一群穷鬼，100两，我们家要了。”
林安嘴角抽动，话都是对着他说的，毕竟只有他是一副猎户打扮，但“姑娘”是什么鬼？我就那么像女生吗？
他是来卖虎的，但这样被一群人围着，吵来吵去的，他不喜欢，楚宁应该也不喜欢。
捏了捏楚宁的手，叫她安心，这才对周围人开口：“这买卖自是价高者得，但请容我先进城里，几位再做商议，如何？”
几人点点头，这才让开一条道路，但还在旁边跟着竞价。林安没有细致的听，但还是发现要整只虎的出价都极高，一百到一百五十两不等，还有一个小厮，竟直接出价二百两。
一只虎的价钱，一般是五十两到六十两，像他的这只比较大的，皮毛完整的，应该在七八十两左右，他们开价怎么这般的高？莫不是叫他猎到了吃人的大虫，可以拿去官府领赏？那也不能那么多呀……
怕少赚了银子，林安也不急着出手，若是放之前，二百两他直接就卖了，但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可不是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了，也该顾家了。
城门口正在排队盘查，轮到他们还要一阵儿，林安把出价极高的那几家叫到近前，问道：“为何你等为这斑子这般竞价？可是有什么好处？”
便有有小厮四下张望，见周围都是知情者，这才小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隔日本县新县令将至，据说他本是京中大员，来我们这地儿颐养天年来的。”
说着，又目光灼灼地看着那虎，道：“闻府中小吏所言，其女体弱，需得常年用些个补物，这大虫浑身是宝，据说不知哪一处还是独缺的药引。”咽下口唾沫，继续道：“不瞒您说，我们都是这一席之地的员外、地主、商户家的下人，都奉命求得这大虫献与新县令呢，虽然捞不着多少银子，但这么一个人情怎么说也珍贵的很不是？”
又忍下一句“姑娘”，林安一思量，自己一个村中猎户，天大的人情也不能当饭吃，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实在。于是留下了几家有意竞价的小厮，等下到了城中细谈。
不知为何，这城门口的差役见他们俱是恭维讨好之意，搞得林安奇怪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几个小厮却是不安了起来，仿佛抱有希望般地望向城门内。
只见城中距门不远处站立一人，格外醒目，却看他玉面黑发，白衣墨冠，双手交叠呈礼状，目光微垂，不直观他人，儒雅谦逊，谁家读书人有此，和谈无功无名？
见了此人，车边的人只是叹了口气，便不甘地散去了，林安揪住一人，只问为何离去，那是个出价二百两的小厮，他看了看虎，才道：“江湖客，常相聚，论华楼里百晓生。他来了，这大虫你就定不会再卖给别人了。”
说完，就行了个礼，离去了，林安还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疑惑的与楚宁和张大爷对视了下，发现二人目光同样的清澈。
那玉面书生靠近，朝林安作了一揖，开口：“林公子，小生章晓天，有礼了。”那声音温和又带着些许磁性，毫无尊贵自傲之意。
林安下了车，有样学样地回了一礼。这句“公子”叫得他格外舒服，可比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的“姑娘”好太多了。
“不知公子可否到楼上一叙？小生想与公子细谈这斑猫的价儿，令爱也可一同前往。”
章晓天随手一指，遥看远处有一罕见的三层小楼，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匾额上有三个鎏金大字“论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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