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都说,舞贵妃又得宠了。
皇帝子芜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堂下羽扇轻舞的女子,不经意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百香楼。
那时,栖凤宫的一场大火让他失去了挚爱的皇后。多年勤政的他心灰意冷,命人四处寻访美女。
京城的公子哥都说,百香楼柚蝶姑娘的扇子舞美极了。当年,宰相府的玉玲珑就是因为一曲扇子舞博得陛下垂帘,封为皇后。皇后已逝,这天下,只有柚蝶一人能跳出扇子舞了。
听到这话时,子芜气极了。满腔的怒火与杀意,在看到那熟悉的容颜透过柔软的羽扇回眸一笑时,全部化作一弯江南水乡里的柔情。他冲上台,将那相思了无数日夜的女子抱在怀中,“玲珑,玲珑,我的玲珑。”
那年,十里红妆迎了柚蝶住进栖凤宫后,子芜才知道,她是不会说话的。惹得子芜百倍疼惜,自此舞贵妃便成了后宫里不可超越的神话。
直到三年前,有宫女指证舞贵妃毒害了如妃腹中的骨肉,接踵而至的,是许多陈年旧案,灵妃的二皇子,雪嫔的小公主,馨贵人的腹中胎儿。无数的罪证摆在面前时,子芜才愿意相信,那个和玲珑有着同样笑容与舞步的女子,在这几年里,已害死了他四个骨肉。
三年后,为了打压华妃一族的势力,他不得不再一次宠幸这后宫里唯一没有外戚的她。
于是,他安排了舞贵妃在寿宴上献舞,这样,他便有足够的借口宠幸她了。
寿宴那晚,他坐在栖凤宫里批改奏,旧病复发,满身的疼痛令他眉头深锁,华妃一族的军权着实让他烦心。
柚蝶无声地奉茶,茶杯上,清秀的小楷写着,“你是为了华妃吗?”
子芜冷笑道,“朕宠幸你,自然是为了打压华妃,否则,你以为朕还愿见你吗?”
柚蝶摇了摇头,指了指子芜的身体。
“不必假惺惺的关心朕的身体,朕好得很!”子芜厌恶地将茶碗摔在地上,起身便回了自己的宫中。
这一夜,仿佛又回到了少年轻狂的时候。
宰相府,小石桥,睡莲满目。子芜执了一盏千秋灯,站在石桥的这边,玉玲珑手执羽扇,在石桥的另一边,一曲扇子舞,却困住了子芜一生的相思。宫灯相赠,子芜许了她一生一世,生死不离。
正是情浓之时,急促的叩门声将子芜从梦中吵醒。
还未来得及发怒,就听闯进来的小太监说,华妃一族被灭,华府内血染江河。侍卫赶到时,舞贵妃满身鲜血立在华府正殿之内。
那日,得了这个消息,子芜便命人护住华府,秘密搜查军符。却发现了许多华妃与她父亲的通信,才知道,那些枉死的孩儿并非舞贵妃所杀,都是华妃所为。当年,华妃还设计烧死了皇后。
彼时,午门以北,那纤纤弱质的女子正被绑在木桩之上,华妃手握伪造的圣旨,要用熊熊烈火烧死那个剥夺了她恩宠,杀害了她家人的女子。
当子芜赶到午门时,大火已吞没了那曾几何时用忧郁的眸光深切注视着他的女子。炙热的午门外,只有华妃疯癫的笑声不断回荡。
那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黎明,太监们捧着一盏宫灯出现在子芜的面前。
太监们说,大火烧尽了一切,唯独留下了这一盏宫灯。
那盏宫灯,正是当年石桥边,他赠予玲珑的千秋灯。
不同的,是灯上多了些清秀的小楷。
“君记否,小桥流水,扇子舞,千秋灯,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