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被救回来的时候就吊着一口气了,宁远舟去求了最好的医师才留住他一条命。
“醒不醒的过来只能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刚醒来连鞋都不及穿上就磕磕绊绊来找钱昭的于十三听到了这句话直接呆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的冲进钱昭房内推开床榻前的众人,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钱昭全身几乎都裹着白纱布,手指上的纱布一片猩红,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他的眉头轻轻的皱着,仿佛正在经历无比可怕的梦魇。
于十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比中毒针的那一下还要疼数百倍。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梦到了很多很多:钱昭打趣他心爱的簪子时带刺的语气,他们一起去金沙楼他和金媚娘跳舞时钱昭时不时瞟向他的愤愤的眼刀,他故意趁醉酒的名号搂住钱昭时钱昭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药味,最后所有所有的一切凝聚汇合在一起,出现的是钱昭一次又一次望向他无法解释的目光,明亮的,深情的,永远只倒映着他影子的目光。
其实在他的意识要消散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极了,混沌间他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是钱昭的声音,只是那一声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他怕了,他后悔了,他再也不想等了,在他醒来了的那一刻他一定一定要冲过去告诉钱昭他的心意。
可是他醒过来了钱昭怎么就倒下了呢,寒意从脚底一直通向大脑,他在钱昭床前两步停下,脚怎么也挪不动了,他哆嗦着嘴唇想开口,突然发现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宁远舟这会眼睛也红了,他轻轻按住于十三不停颤抖的肩膀,看着于十三无助的眼睛一向果决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钱昭他…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他不是没被伤到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一旁的任如意目光在钱昭和于十三身上转了转,她好像明白两人之间微妙的不对劲了,想起钱昭昏迷前哀求她不要说出去的样子,最终她下定了决心。
钱昭他心疼于十三而欺骗他,可是她却不想于十三永远被蒙在鼓里,这事瞒不住的,等他自己探寻出真相时,才是最残酷最可哀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可是她一闭眼就是钱昭浑身是血倒下的样子,是绝岩壁上蜿蜒的血痕,她忍不住皱眉头,钱昭真是爱一个人爱到那么的…小心到悲哀。
她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避重就轻的道出了所有的事情。
宁远舟叹气一番终没有阻止,一旁的元禄和孙朗则心疼的直抽气。
任如意一边说一边静静的注视着于十三的背影——那落寞又绝望的样子让她似乎看到了绝岩壁上那个几乎被烈日烤化的背影。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昏迷的钱昭,只不过随着她的话他的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从微不可查到如墨的发稍也随着颤抖。
等她说到最后钱昭被蛇咬伤却不肯松开解药时于十三腿没忍住一抖,险些跪在地上,众人赶忙扶住他,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正脸,他平时爱护有加的细腻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睫毛被像是被打湿的蝴蝶翅膀,垂下再也飞不起来。
众人只觉鼻头酸涩,皆是拼命忍住想要落下的泪水。于十三平日里最爱臭美,即使上战场时穿着雪白的衣袍也能保证一尘不染,这会他的外衣只松松垮垮的披着,胸前的里衣被泪水打湿,平日里打理的漂亮且要插着骚气无比的鬓发这会胡乱的披着,这副样子根本不能叫做于十三,狼狈极了。
众人本想再多安慰于十三,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只要先闭了嘴。
“十三,你刚醒,先回房吧。”宁远舟尽量放缓了语气。
于十三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在这里陪他,我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说…老宁你们先回去吧,这段时间以来苦了大家了,让我陪陪他吧,至少…他醒来的时候,我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一边说着一边搬了凳子来守在钱昭床边一副不等他醒来誓死不休的样子。
众人实在拗不过他只好默默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十三注视着床榻上的人,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他轻轻的说:“这次换我等你醒过来,老钱,你可不能耍赖。”
往后的几天,于十三再也没从钱昭的房里出来过。
六道堂的众人每天也会来看望钱昭,尽量轻松的和于十三交流几句,于十三也渐渐的从沉闷变得和往日一样正常的与他们交谈,偶尔和宁远舟讨论北磐的战事,只不过再也没有了平常的洒脱和活泼,好像有什么熄灭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窝着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找很多的事情给自己分散注意,他没有精力去做其他事了,他现在就一个念头就是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醒过来,一日不行就三日,三日不行就五日,五日不行那就从初春到残冬,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