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过了17岁，但是因为你，我过了很多很多个17岁。
-----------------------------------------------------
我叫凛冬霜，很像男生的名字，但我是个女生。
我的名字原先是一个男生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他本该代替我出生，代替我长大。代替我做好多好多事。
但最后出生的是一个女孩。
在给我取名字时，奶奶本来想叫我招娣的，被隔壁夏家的大人否决了。
那个男人说：“女孩子家家的，叫这个名字多难听。”
于是爸妈就在原本给男孩取的名后面加了个字，从凛冬变成了凛冬霜。
至于为什么要给那个原本该出生的男孩取名叫凛冬，或许是因为他本该在那年1月底出生，在一年最冷的时候。
但我出生迟了些，比预产期晚了10来天。
家里人都以为我是个死胎，没有活的可能性了。
但是奶奶不死心，一定要妈妈去医院把我剖出来。
于是，我就在2月初将近中旬的时候出生了，在一个初春。
那时候，夏家的那个男人和我爸妈说了些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因为我的出生闷闷不乐的爸妈突然就变得开心了。
在我3岁，准备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搬到了夏家住。
临走前，妈妈笑着和我说，在那边一定要听话，不管他们要做什么。
接着，我就被夏家的男人接走了。
噢对了，他叫夏栀，很美好的名字。
他好像很喜欢我，对我特别好。
我的玩具，奶粉都是他买的，就连学费也是他交的。
我似乎从被接走的那天起，就和原先的家没有了任何关系。
夏栀有一个儿子，叫夏烊，是个讨厌鬼。
他没比我大多少，就2个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很爱欺负我，总是爱抢我的东西，然后就在一旁看着我哭。
他总是这样，很讨厌。
上了小学，刚开始的课程很简单，简单到我不用听课就能考满分，我就这样养成了不爱听课的习惯。
后来上了初中，课程越来越难，我的成绩直线下降，但是讨厌鬼夏烊确还是很优秀。
他总是拿着那些高分试卷在我面前炫耀，我很不服，下定决心要和他一决高下。
在我的努力下，总算是超过他了。
后来他和我较劲上了，比如我在奥数比赛上拿了金牌，他就一定要在物理比赛上拿到奖杯。
校荣誉榜上更是次次都有我们的名字，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我们渐渐成为了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为了许多小孩的公敌。
但是说实话，这样并肩一起的感觉还挺不错。
上了高中，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努力，但是夏烊变得有些不对劲。
他染了一头蓝发，很肆意张扬。
他开始打架，每次受了伤，都会跑来我房间，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让我上药。
在外面，他是人狠话不多的高冷学长。
在家里，他是变成小狗哭唧唧的幼稚鬼。
这样的反差，还不错。
有一次，他打架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夏烊，很凶，但是又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看到我，夏烊挑了挑眉。
本该是个油腻的动作，但在夏烊的身上却显得刚刚好。
他用口型告诉我，快走，不要向他爸告状。
我没走，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连我自己都忘了我当时在想什么。
可能是打架的尘土扬到我的眼睛里了，我的眼泪很莫名其妙地就下来了，没有前兆。
夏烊看了，踢开已经被打翻的男生，急匆匆地向我走来。
他对我说：“傻瓜，你哭什么。”
我没说话，很固执地拉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我把他拉到我的房间，对他说你下次再打架我就不理你了。
很小孩子气。
但是夏烊听进去了。
他沉默着任凭我给他清理伤口，上药，然后把他赶出房间。
后来的事我没印象了，可能是傻了吧。
在我17岁生日那天，我缠着夏烊要礼物，他可能烦了，很凶地问我要什么礼物。
我说，我要坐摩托车去海边。
他说，换一个。
我说，我要听你唱歌。
他说，不行，再换一个。
我说，怎么这不行那不行的，那我就要一个生日蛋糕吧。
当天晚上11点多，夏烊敲了敲我的房间门，打开房门一看，是他拿着一个非常不符合气质的粉红色蛋糕。
他说，外面没有别的蛋糕了，这个凑合凑合着吃吧，等你18岁了我再重新给你买个。
他走进我的房间，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关上灯，点蜡烛，让我赶快许愿。
我想了想，许下了一个可能不会实现的愿望。
吃蛋糕时，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望，他能不能实现。
我笑了笑，在心里暗骂他是个傻瓜。
因为愿望的主人公就是他啊。
我想了想，对他说出了我想了很久的愿望。
“夏烊，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他愣了一瞬，耳尖通红地说了一句：
“好。”
在期末考试考最后一门那天，他没来考场。
我想，他应该是有些事吧。
在考试铃声结束的那一瞬，我的心脏似乎抽了一下，有些疼。
我没在意，我只想着我该去找他。
路过学校边的小河时，我发现那里乌泱泱地围了很多人。
我本来不是很在意，但是我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才17岁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惨呢。”
我的心脏又抽了一下，这次是钻心的疼。
那天，新闻上写着，某高中高二男生救人身亡。
我对着那条新闻，没有哭，只是眼睛酸酸涨涨的很难受，脑海中全是我们那天晚上的对话。
“夏烊，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好。”
他下葬的那天，我没敢去，我怕看到遗照时我会哭，因为那张遗照是我在他17岁生日那天亲手拍的。
我在家想了很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是在他弄哭我后又小心翼翼来哄我的时候？
那个时候那么小，怎么会懂什么是喜欢。
是在他和我较劲学习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那么讨厌，怎么会喜欢他。
是在他嬉皮笑脸让我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一身伤，怎么会喜欢上他。
那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我也不知道。
他死的第二年，我去看他了，在他的墓前哭的很伤心。
我说，夏烊你个负心汉，说好要娶我的，你怎么就走了。
我说，夏烊你个大骗子，说好在我18岁那天给我买蛋糕的，你骗我。
回家时，我找到了一只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我听到了我思念的声音。
“咳咳，你听到了可别笑我啊。
雨下整夜 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 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凛冬霜，17岁生日快乐。”
我愣着，听了一遍又一遍，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面。
漫不经心的语调，和17岁的夏烊如出一辙。
可是我再也找不到17岁的夏烊了。
过了很久，其实也没多久，就五六年。
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听这首歌。
记得我22岁那年，室友问我，这个是谁唱的歌呀，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我说，是啊，他说要娶我的。
室友愣了一下，说这个男生的声音听着好像不是和我们同龄吧，你不会谈了个高中生吧。
我说，那年我17岁，他17岁。
现在我22岁，如果没有意外，他也22岁。
室友沉默了一会，她说了声对不起，再也没提过我男朋友这事了。
在我26岁那年生日，我听着那首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去陪他。
这个想法跟了我很久很久，直到在我打算实行的那天，我又听了一遍录音，但是一直没按暂停，可能是忘了吧，一句我以前没听过的话蹦了出来。
“凛冬霜，好好活着。”
背景很杂乱，他的声音也没那么随意了，像是在河边，还有些水声。
我想到了他死的那天的场景。
我哭的很伤心，原本以为所有的眼泪都在18岁那天流干了，没想到还有。
“夏烊，我原先喜欢的是冬天，因为冬天可以窝在被窝里，很快乐。”
“后来，因为你，我喜欢上了夏天，因为盛夏听起来就是个美好的词。”
“现在，因为你，我不再喜欢夏天，因为我在17岁那年夏天失去了一个讨厌鬼，一个说要娶我的讨厌鬼。”
-END-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