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只休息了几个时辰,便已起床,因昨日放纵了一天很多政务都没有处理,处理完已是子时。
玱玹走到床榻上,拉开厚重的床帷,倾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平稳,还在熟睡。
昨天白日做了一天,一日一夜没有吃饭,应该很饿。玱玹想了想,走出院子,对潇潇道:“今日的菜牌。准备好了吗?”
潇潇道:“已准备好,这是御厨和医师为帝师特意准备的菜式,帝下您看。”
玱玹看了看,摇摇头,有点宠溺无奈笑道:“这些都不行,就说这肉,他这人猪肉鸡肉羊肉都不吃,你看看你这个菜单……
再说这个水果他黄色的水果只吃香蕉,枇杷
橘子,木瓜,其他一概不吃……
再说你这个粥他黑色的米一概不吃,但是你这全都是黑豆和黑米…………”
潇潇石化在原地……她不可思议的是涂山璟竟然这么挑食,更不可思议的是玱玹竟然都记得,而且记得这么清楚……
玱玹道:“让御厨准备这几个菜式材料,我一会儿要做早饭。”
潇潇又一脸震惊的看着玱玹道:“帝下日理万机,怎用亲自前去做早饭?御厨可以做的。”
“御厨做的不是那个味,还要我亲自去做,去准备吧。”
玱玹政务已处理好,饭已做好,天已蒙蒙亮。
玱玹穿戴整齐要准备去上朝,他走到床榻前,拉开床帷,帐内光线昏暗,旖旎风光,光影的交错里美人在榻,又软又柔,他情不自禁俯身吻了吻璟柔软的唇,低声道:“我去上朝了,起来后乖乖吃饭。”
他起身嘴角含着笑,穿戴整齐前去上朝,临走前嘱咐潇潇道:“不必打扰他,但是要让他把早饭吃了。”
涂山璟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起来时已临近中午,他缓缓起身,全身上下都疼,他揉了揉额角,头疼,昨天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面令他羞愤得脸都要烧起来。玱玹,这个混蛋!
涂山璟下了床,抬眼变看到玻璃窗外的美景,心绪稍宁。突然想到,他现在是帝师,现在什么时辰?他还要上朝啊!?
他匆忙穿戴整齐,走出了院落,只见潇潇在门侧,行礼道:“帝师大人。”
潇潇看他一身朝服,道:“帝师大人,帝下说让您吃早饭吧,不必上朝了。”
涂山璟看看时辰,他现在过去,都散朝了,便只能作罢,转身回了房间。
他刚坐下,潇潇便命人端上了早饭,很大阵仗,满满一大桌,琳琅满目,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
下人一边上菜,潇潇一边介绍道:“这是帝下特意为您做的鲜虾包,这是陛帝下为您做的冰糖银耳羹,这是帝下嘱咐你一定要喝的……潇潇在尽职尽责的介绍早饭。”
涂山璟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心内复杂。
潇潇又道:“帝师大人,帝下已经派人去涂山府收拾常用的物品,已经放在堂屋,您看如何摆设?”
涂山璟回了回神,无奈中夹杂着怒气道:“我何时说要常住在这里?”
潇潇一下子跪在地上,道:“帝师大人恕罪,帝下也是怕您在这住的不惯,所以先去拿了您常备的物品过来。”
涂山璟轻轻捏了捏鼻尖,叹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吧。”
潇潇却像没听到一般,仍跪着没挪动分毫,涂山璟诧异道:“你这是为何?”
潇潇低着头,低声道:“潇潇本是帝下的侍从,并无身份立场来说这些,但我实在,……实在……”
璟看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温声道:“但说无妨。”
潇潇轻声道:“帝师大人。以下的话请您不要告诉帝下,也斗胆请您不要介怀。”
涂山璟正了正身,认真道:“好。”
“帝下心中除了政事,一心只扑在您一人身上。帝下有时行事却有些极端,但他一片痴心,天地可鉴,这10年间他为您做的事情远超您的想象,付出的心血您这几日也应都看在眼里。潇潇斗胆,求您不要再离开帝下。作为属下我……真的不忍帝下在如此……痛心疾首……如此……”
璟看着潇潇微不可察的肩膀的颤抖,道:“抬起头来。”
潇潇没办法,只得抬起眼眸,只见那双眼中满是痛惜,竟然还有点点的泪光。涂山璟一下了然,道:“你喜欢他。”
潇潇没有否认,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说,便知道是无法骗过涂山璟的,点头道:“帝下雄才伟略,俊美不凡,武艺卓绝,我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帝下心里只有帝师一人,旁人根本没有机会入了他的眼。如果帝师觉得不快,潇潇立刻向帝下辞行。”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说玱玹做的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潇潇身为帝下暗卫统帅,本应守口如瓶,不可多言,刚刚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帝师想知道的其他事情,潇潇万死也不能再说了。”
涂山璟暗自感叹,玱玹能有这样一位能干忠诚的得力干将,是他之幸。便道:“好了。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璟慢慢起身,走到了琳琅满目的食案前,拿起一个包子,放入口中,仔细咀嚼,低声道:“味道没变。”
璟坐下一边慢慢吃着早饭,一边默然的想着。
他们初相识时,他觉得玱玹年少,过了几年便会把他忘记,在丰隆的鼓吹和那样的情景下,他头脑一热变应了。
10年前,他觉得他们已经走到了末路,再往下走下去,玱玹和他都该面对巨大的身心挑战,而他自己退缩了,一狠心便割断了二人的所有牵连。
但没想到……10年……他竟做了这么多……只想当初自己说的那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不……涂山璟啊……你应该能想到……
玱玹那执拗的性格叫他只会认准目标,便只会勇往直前,任何退步都仅仅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进攻做准备。看,10年后,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攻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玱玹处理好政务,便急忙赶回了竹院中,他走到房门前,看到一桌的热饭已经摆好,桌案前如修竹般的心上人在执笔写着什么,他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10年后第一次见涂山璟疏离,将人拒之门外的神情刺伤了他,他以为他已经把他放下了,但是在昨日午夜梦回中,他呢喃着自己的名字,他这颗心才放了下来,在璟的心里自己还有位置,心中窃喜。
但随之心中又有些发虚,昨日他只是想要把人留在宫中,但没想到他低估了璟对自己的诱惑,一下子做过了头。
涂山璟放下毛笔,无奈又严厉道:“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进来!吃饭!”
玱玹看被发现了,乖顺的走了进来,站在食案边不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只是看着璟,看起来想一个犯了错误的小狼狗,涂山璟缓缓走了过来,坐在了椅子上,玱玹才随着他坐在了璟的身侧。
玱玹看了看璟神色,好像没那么生气,随即踌躇了很久,忐忑的夹了一道菜到璟的碗中。
璟没说话,只低头,吃了。
玱玹心内一喜,他吃了自己夹的菜,是不是没那么生气了?
璟一边低头吃饭一边道:“今日早朝我睡过头了。”
玱玹忙接话道:“有我在,你不用上朝。”
璟顿了顿,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玱玹低声道:“璟,对不起,有时候我只是很难控制自己。”
“我今日已经安排,让叶氏收敛,我打算把军中今年的军火生意交给涂山氏来处理,我答应你的事,一桩一件我都记在心中,绝对会兑现到底,只要有我在,你所在乎的涂山氏一定会发展成为大荒最强大的氏族。”
“我扶持叶氏不是为了威胁你,璟,10年前涂山氏长老威胁你和小夭订婚,可我却无能为力,如想破了这威胁,唯有扶持自己的势力,才能与之抗衡。而且扶持叶氏,我也是想给寒门一些崭露头脚机会。”
玱玹看璟神色并未生气,又继续道:“10年前,你让我放下王位和你双宿双飞,但我确实做不到,我以前想当上轩辕国的王,无非是想要保护亲人。”
“小夭是奶奶姑姑托付给我的最重要的亲人,她的身世特殊,如果没有滔天的权利,我怕日后我会护不了她。
而追随我的兄弟,呕心沥血的支持了我200年,我如何能够抛下一切一走了之?
并且实现大荒统一,万民安乐,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夙愿又怎能轻易放弃?”
璟放下了筷子,神色稍缓,他10年前说出这番话,也只是想让知难而退,并未真的想要让他放弃王位。不过他真的当时放弃了王位,反倒不是璟认识的玱玹了。
玱玹见璟神色稍缓,试探着将璟的手一把握住,温声道:“璟,当我是一无所有,只有一个空壳身份的王子时,你选择站在我身边,无条件支持我。如今我登上王座又怎会把你弄丢,我不知你心里如何想我。心里有几分真心待我,但我全心全意真心待你。
可能我父母痴情,一人一世一双人,所以才让我如此固执吧。”
说罢玱玹的眼睛红了,眼中含有泪光。
随即他把璟的另一只手也捉了过来,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坚定道:“男皇后,确实绝无仅有,但我相信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以前我没同你讲这些,是因为我当时如果说了却也是一片空话,又有何用?经过10年的经营,现我已经王位稳固,大权在握,局势一片大好,我用十年时间走上王位,再用十年时间和你光明正大的并肩牵手站在一起。”
“璟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让我光明正大的迎娶你成为我的皇后好不好?”
璟完全没有想到玱玹竟然在10年中做了这么多努力,如若他再退,他涂山璟又成什么人了?世间的流言蜚语,世俗的目光,世上宗教礼教?这些条条框框又算得了什么?既然玱玹,都已经努力迈出了这第一步,那他也敢一同迈出去。
璟的那双眼睛好似瞬时便蓄满了泪水,泪珠噼噼嗒嗒的滑落而下,他一把将玱玹抱住,哽咽道:“好……玱玹……我……真的……”
后面的话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失声哭泣起来,连肩膀都在颤抖。好似要将这10年的肝肠寸断,相思之苦都在此刻宣泄而出。那伪装的从容疏离都被一扫而空,只留下悲怆的哭声在玱玹耳边回响。
玱玹将璟全部纳入怀中,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玱玹听着璟哭到声音沙哑,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玱玹便知道璟这10年和自己一样,过得都如此痛苦,心更是心疼的仿佛要撕裂开。
玱玹的胸口逐渐被浸湿,他揉着璟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道:“璟,我们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