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和刘秋山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淮总算看到亮光。
那是街道旁竖立的路灯照下的昏黄的光，灯下是正在摆地摊的年轻人，那个人和林淮目光对上，以为林淮要买，吆喝着：“来看看吧，都是时髦货”。
林淮不擅长面对这样突然的热情，装没听见走了吧，刚刚是自己盯着别人摆地摊看，过去吧，自己也没钱买。
刘秋山看出他的犹豫，朝着摆地摊的那个年轻人走去，摆的是一些衣服，叠得方方正正，但是却没人驻足。都是去旁边的小吃摊。
林淮跟上去，也看到摆在地上的衣服，很整洁但上面印着的花纹都很过时，黑边描的龙和虎这类有气势的动物，是以前年代人们觉得很帅的非主流风，搭配烟熏妆那种，这小哥说这是时髦货，林淮持保留意见。
林淮拉了拉刘秋山的衣服：“走吧”。
刘秋山眼睛迅速在衣服堆中搜寻，用手指了几件：“这几件帮我包起来吧，谢谢”。
那小哥赶忙笑着挑起来叠好放袋子里，嘴里念念有词：“长得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林淮也注意到刘秋山在这昏黄灯光下泛着丝丝忧郁的脸，这柔和的光并没有把刘秋山也衬得柔和，反而只觉得这人好像浑身散发着冷气，与这光搭配起来，一种诡异的违和，但不妨碍他好看。
他接过递来的衣服，付了钱就走，林淮反应过来时刘秋山都已经走到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了，林淮追上去，拍了拍刘秋山的肩膀：“为什么每次都不等我”。
刘秋山垂眼看他拍完自己刚落下的手：“一个人走太久了”一个人走太久了，不习惯等人。
林淮没懂这句话跟他多次不等自己有什么关系，认为这人莫名其妙。
路过一个水果摊的时候发现有卖西瓜，天这么热，最适合吃西瓜了，林淮马上拖住唯一有购买力的人。
刘秋山眼中露出不解：“又想干什么？”
林淮搡着他走到摆满三轮车的水果摊前，眼睛盯着最大那个西瓜问老板话：“老板，这西瓜怎么卖”。
那老板腰间别着一个挎包，收钱用的，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赚了多少，老板打眼一看他们，就知道这是学生。
一摸没有头发的，铮亮的头：“我屋里自己种的西瓜...，那是一等一的甜...，你看的那个要30块钱”。
林淮听着老板把这西瓜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信服的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刘秋山不为所动的样子。
林淮焦急地看着刘秋山，希望他能同意：“买一个吧，天太热了，等我到钱了还你”。
刘秋山摇摇头，对着老板道：“这种西瓜超市也卖，十块”
老板操着口黄牙嫌恶的看着他俩：“我这个西瓜是自己种的，别人卖的都是打了催熟剂的，吃了不健康”。
林淮愣了，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没买过，所以不知道西瓜一般卖多少钱，印象里吃的西瓜大都是在奶茶店买的西瓜冰桶，一杯二十。
林淮想明白自己被坑了，呛回去：“破西瓜，不知道的以为吃了能长命百岁呢，我们不买了，你这生意迟早完蛋”。
说完拉着刘秋山扭头就走，把老板的骂声抛在脑后。
走在路上不停的跟刘秋山吐槽这个老板多么面目可憎。
林淮：“他什么破西瓜啊，卖得比别人贵这么多”边说边踢着路边的石子。
这一路都有路灯，林淮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地上的东西什么都踢一脚，刘秋山也跟着走一下停一下。
林淮纳闷，看着不说话的刘秋山：“他卖这么贵别人能买吗？他卖得出去吗他”。
刘秋山唇角勾起：“大概是只对我们这么贵”。
林淮睁大眼睛：“为啥，难道他看出来我有钱了？”。
刘秋山听到这话觉得这人笨：“因为你脸上写了好骗”。
林淮：“放屁，我骗别人钱还差不多”，说着用力朝脚边的石子踢去。
石子在力的作用下几乎是朝左边飞射出去，在黑暗里听得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好像呜咽。
在安静的夜里那声音被放大几倍，林淮听到了，他停下拉着旁边若无其事的人：“刘秋山，那边好像有人？”。
刘秋山张嘴还没说话，那边小巷就又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淮马上跳到刘秋山身后，两手夸张的把刘秋山腰两边的衣服捏住。
刘秋山看到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脸红的不正常，应该是喝了酒，林淮也把头从刘秋山旁边伸出来看。
那酒鬼颤颤巍巍朝着刘秋山走近，两眼盯着刘秋山，视线在他身上游移，在林淮想两个人合力能否打倒他时，那人又踉踉跄跄的调转方向，嘴里念叨着“为什么都抛弃我”就走了。
林淮才从刘秋山背后出来，呼出一口气，刘秋山看着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嘲讽道：“也就这点本事了”。
林淮想想自己刚才的丢人举动，也不敢跟刘秋山呛声。
那醉汉跟刘秋山家一个方向，林淮他们缀在后面，刘秋山想加快速度林淮就把他衣服扯住。
林淮看着那人脚步虚浮的样子，若有所思。
突然间林淮灵光一闪：“刘秋山，你看那个人像什么”说完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刘秋山。
刘秋山觉得这人故弄玄虚，刚好他现在心情不错，配合他随口问：“像什么？”。
林淮也没卖关子：“像一个游魂”，说完怕刘秋山不认同，补充道：“你看他走路的样子，脚步虚浮，后脚跟不着地...”林淮停下，朝着刘秋山招招手，示意刘秋山凑过来，接下来的要悄悄说。
可刘秋山不为所动，林淮不走他也被扯得停住，但再多的动作就没了。
见他不动，林淮本着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道理，一只手抓着刘秋山，垫脚凑上去，嘴贴着刘秋山耳朵，另一只手怕话会飞出去似的捧着耳朵：“我听说用脚尖走，脚跟不落地的...”停顿一下又继续“是鬼”他就突然想恶作剧，吓吓眼前这个一直波澜不惊，情绪稳定得像死掉了的人。
刘秋山看着突然凑近的人，一瞬间愣神，然后就感受到耳边林淮的呵出的热气，浑身麻麻的来不及反应，只那句是鬼听得尤为清晰。
说完林淮退回应有的距离，像是也被自己的说法唬住，又凑刘秋山近一点走。
刘秋山回神，正色道：“这世上没有鬼”。
又去看前面摇摇晃晃走远的醉汉。
刘秋山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他说撞鬼了，他会毫不犹豫联系精神病院。
已经快要到家的时候，刘秋山去看林淮，把林淮盯得发毛，才憋出一句：“说得没错”。
在人世间，和其他人没有一点联系，走在街上像是透明，在夜里幽幽的独自回家，是被世界抛弃的人，也是无依无靠，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魂。
只是这突然的一句，把林淮吓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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