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身旁的风景停滞,我双脚落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哪里…?”我自言自语道。眼前是陌生的狭小房间,逼仄的装潢令人喘不过气。
“…阿姨,我知道了。”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我一惊,可我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女孩就推门而入,却又像没看见我一般,径直走到床前躺下。
“…又扣生活费,我要在学校荒野求生吗…?”她自言自语道。我尝试走到她面前,她却任然对我视若无睹。
“难道真的看不见?”我发问道,对方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怀中的白虎玩偶。
看来不仅看不见,也听不见。我试图开门出去,手却径直穿过了门板。好吧,也碰不到这个世界。
我原路返回,在原地站着(因为根本坐不到椅子上),思考着。
在《我的“挚友”》里,我对世界有很大的影响,甚至拥有在思维海肆意妄为的权限。但是在这个世界,我似乎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
但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转而决定先思考当下又是在哪个故事。
狭小逼仄的房间,被克扣的生活费,没有母亲,白虎玩偶…我回忆着自己所写的一字一句。
“…《被遗忘的女孩》” 我回忆起了这个故事。
主角樾卿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亡,无奈只能跟着父亲生活,父亲却又二婚,给她找了一个对她不好的继母。
两人婚后恩爱,诞下一子,并将其视为掌上明珠。无人在意的角落,樾卿被逐渐遗忘。
“最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了。樾卿在巷子阴暗的角落里,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躯体逐渐模糊,直到消失。”[这段用斜体]
但是这个故事的核心又是什么?我把目光移向床上的女孩抱着的白虎玩偶。
看来只能是这个了。母亲去世之前给她留下的白虎玩偶“怀特”。
但问题在于,我甚至碰不到这个世界,又该怎么获得核心?或者往更深层次去讲,获得核心的判定又是什么?
从《我的“挚友”》里可得,核心需要是完整的,但是别的呢?我对恶魔所立的规矩一无所知,只因为那一点微乎其微的脱离苦海的希望而与祂交易。
所以说到底,还是不如浮士德啊…我自言自语道。人家好歹让恶魔给自己当奴仆了,那我呢?为了结束那点虚无缥缈的痛苦而在这里不知道为谁为什么而奔波。
很快,门外传来呼唤声。樾卿闻言,只能抛下玩偶出门。我趁此机会靠近玩偶,试图把它拿起,却又一次失败了。
果然,根本碰不到这个世界。我把目光移向了脚下的地板。接着,轻轻一跳……
我开始向下坠落。
“我去,地板也碰不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尖叫着,最终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在空中漂浮着,又穿过一层一层的地板,回到樾卿家中。
我继续在房间里站着,思考着如何碰到这个世界。
不能改变故事的结局,也就是说,我不能改变樾卿消失的结局。
我忽然有点心疼,虽然当初写下这个故事,给她这个结局的也是我。
那么,故事又是因为什么来判定我存在的界限的?我回忆着目前的两个故事的差别。
我与主角的区别。我回想起了规则的第二条,又想起了故事的设定。《被遗忘的女孩》中的樾卿和我差别很大,而《我的“挚友”》中我就是“主角”。
所以说,我能不能碰到这个世界,取决于我跟主角的区别。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不对啊,我要怎么改变我跟主角的相似度?我察觉到问题,十分郁闷。
身旁又传来推门声,我抬头看去,只见樾卿又回到了房间,面若死灰。
她自言自语道:“明天还要上课……我不想去学校了。”
我回忆起故事的剧情。
书中,正是她决定不去学校,才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在意,最后在傍晚的阴暗小巷里消失殆尽。
想必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大概需要在故事的剧情结束前拿到核心。
于是我只能看着樾卿爬上床,缩在床的一角抱着玩偶入眠。而我踩上窗台向外纵身一跃。
好熟悉的感觉。我之前是不是也这么干过…?
等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刚刚能踩到窗台了,也就是说,我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增强了!
那么,我能碰到那个玩偶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看来我跟主角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成反比,主角在逐渐消失,而我就在逐渐出现。
那么,是不是等到主角彻底消失之后,我就能拿到核心了?
我十分开心。可随即,我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核心到底是不是那个玩偶呢?…”我自言自语道。
这是一个不可忽略的问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思索着,闭上双眼。
再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睡眼朦胧地注视着樾卿起床,穿衣,洗漱,却卡在了出门那一步。
她握着门把手,思考着。我猜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学校。毕竟我只是这个故事的作者,而并非拥有读心术的异能力者。
终于,大门打开,她踏入楼梯,却并未如同以前无数个重复的日夜一样往下走去,再打开单元楼破旧的铁门,踏上通往学校的水泥路。
她把书包往楼梯间一丢,随后毅然决然地向上走去。
我猜,她想去天台看看。
故事里,家人邻居都曾告诉樾卿,不能去天台,那里有冤魂。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被家暴的少女因为受不了压力而在天台跳楼自杀。
说来也巧,我所著的很多故事里,天台都是重要剧情的触发地。
一两个故事是雷同,大部分故事就是同质化。
我摇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个。
樾卿走到天台,注视着下方车水马龙的景色。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不知道。
接着,樾卿伸出自己的左手。她注视着那一排排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似乎说了什么。
我猜到了。
她说:“请让我消失吧。”
“只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一切痛苦也就会结束了。”
我听着她讲话,目光移到自己的左手。
那里有同样重复的无数道伤疤。
我默默移开目光,走到樾卿身旁。
虽然她看不见我。也感知不到我,但我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暂时性地陪伴她。
“所以天台其实什么都没有…就像我一样。”樾卿说道。
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我一惊。
怎么会这么快?难道是我的存在加速了故事的进展?
但如果樾卿就这么消失的话,故事大概也不会改变结局。
我不愿再想,赶紧下楼,抱起了那个白虎玩偶。
顿时,世界崩塌。周围的景象如同玻璃碎裂一般,分裂成一片一片,最后又回归黑暗。
黑,无尽的黑。
“…这次比我想的要快很多。”梅菲士德从黑暗里出现,光晕以祂为圆心散开。“为什么呢,我亲爱的主人?”
“我的存在似乎加速了故事的进展。”我沉默半晌,才开口回答道。“我不明白。”
“哦…原来如此。”祂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你都不知道的话,我也不会知道。”
“所以,这次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直接把我送去下一个故事,而是先把我叫到这里?”我开口发问了。
“因为我需要核心。”祂对我伸出手。“项链和玩偶,给我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项链,和玩偶一起递给了祂。
对方接过玩偶和项链,在我惊恐地目光里张嘴,吃下了玩偶。
“不是哥们你就这么水灵灵的把玩偶吃了…???”我瞪大双眼面露惊恐,也没人告诉我恶魔这么野啊!
“这也是汲取核心的能量的一种方式,不用这么惊讶。”祂擦擦嘴,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向我解释道。
“…好吧我还是无法接受。”我默默往后撤了一步。“接下来要去哪个故事?”
“《死后36小时》,还记得吗?”对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笔记本。我看着笔记本,回忆起了什么。
“记得。我穿越的时间点是?”我问道。
“凌小悦自杀成功,现在尸体在太平间了。”祂又跟我讲了一些有关故事的细节。
“好。送我过去吧。”话音未落,面前便闪烁起强光,我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