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贤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面色冷峻。
自城隍庙一事后,徐洪浩三人便彻底不见了踪影。唐思贤不知那短刀是在徐洪浩身上还是在别处,心中焦急不已。但想到他们三人或许还会回山,便坐着马车星夜兼程赶来。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唐思贤感到腹中饥饿,便寻到一处酒楼,门前还有几个乞丐在侃侃而谈。他正欲进门,眼神一瞥,心中忽然一惊,这个人群中侃侃而谈的小乞丐手中拿着一把似曾相识的长剑。唐思贤仔细回想,突然心道:“这不是我六师叔的剑吗?”
江湖人称唐云寄为“剑胆琴心”,一来是赞誉他琴技剑术双绝,二来也是因为唐云寄的剑鞘外形酷似一把古琴,故有“琴中剑,剑亦琴”的美名。
唐思贤不知为何那小乞丐会拿着他六师叔的佩剑,心中起疑,便走过去问道:“小兄弟,你这把剑哪来的?”
小乞丐以为唐思贤是要抢剑,突然抱住剑道:“这把剑是我的!”
“你这把剑是我六师叔的佩剑!”唐思贤道。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六师叔的佩剑?”小乞丐道,“这把剑既然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你休想抢去。”
见小乞丐蛮不讲理,唐思贤心生一计,道:“好,是不是他的剑,我一试便知!”
“你怎么试……”小乞丐话还没说完,便见唐思贤以迅雷之势快速出剑,他还没反应过来,唐思贤便连挥三剑,剑剑砍到剑鞘上。说来也奇怪,唐思贤砍的三剑每剑位置都不一样,剑鞘相击后发出的声音却如琴音一般,各不相同却又悦耳动听。
“六师叔号称‘剑胆琴心’,他的剑鞘外形酷似古琴,而且材料特殊。只要我劈剑时使出内力,它便会发出古琴的声音。”唐思贤收剑入鞘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连出三剑,发出了三种琴音。”
小乞丐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从自己手中拿走长剑,说道:“你……你不会和那两个倒霉蛋是同一伙人吧?”
“你见过六师叔?”唐思贤正纳闷为何这小乞丐会有唐云寄的佩剑,听他一番话突然惊道。
小乞丐却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对呀,不止你六师叔,还有一个倒霉蛋跟着一起。”
“难道不光六师叔,还有别的师叔师伯?”想到这,唐思贤心中一喜,他搭着小乞丐的双肩,问道:“他们人在哪?”
小乞丐连忙把他手推开道:“你干什么?”
“对不起小兄弟,我刚才太激动了。”唐思贤激动得不知所措,“你知道六师叔他们在哪里吗?”
小乞丐眼珠一转,道:“你先帮我做三件事,都做完了我再告诉你。”
唐思贤闻言惊道:“这可不行,若你要我去杀人放火,我也要依你不成?”说罢唐思贤便欲转身离开。
小乞丐见上门的财神爷要被自己气走,连忙上前拉住唐思贤道:“哎哎哎,你别走呀!你放心我这三件事很好办。”
唐思贤怀疑地打量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说吧,要我做什么事?”
“第一件事,我饿了,你要请我吃顿饭!”小乞丐指了指对面的大酒楼。
听到只是吃饭,唐思贤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吃饭而已……”
“还有他们,也要跟我一起!”唐思贤话还没说完,小乞丐一脸坏笑地指着酒楼门前的一群乞丐。他看着那些对着他傻笑的乞丐,一脸震惊地说不出话:“你……”
“请不请随你咯。”小乞丐得意地带着乞丐们走进酒楼,“你要是愿意自己傻头傻脑地找那就随便你。”
唐思贤摸了摸身上的钱袋,不情愿地走进酒楼,问道:“第二件事呢?”
“先吃饭,吃完再说。”小乞丐对着小二道,“今天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们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
小二看着满满两桌子的乞丐,心中对唐思贤充满了同情,他笑着对小乞丐说道:“我们这好酒好菜多的是,客官您要什么?”
“嗯,泉州有名的美食我还是知道一些。这样,先每人上一份咸饭!不,两份!然后再来一份面线糊、一份崇武鱼卷、一份四果汤、一份石狮牛肉羹。对了,还要一份鱼仔粥,都是每人一份,这两桌上的菜都一样。”小乞丐边想边说,小二记菜名的手就没停过。
唐思贤看着用三张桌子拼起来才勉强放得下的菜,面苦道:“这么多菜,你们几个吃得完?”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这个疑问。
他从来没见到过一个人吃饭可以吃这么快,吃这么多,才不过半个时辰,桌上的菜便被他们狼吞虎咽一扫而光。
“公子,你这份不吃,我给你吃了。”旁边一个乞丐见唐思贤半天没动筷子,笑着把他的饭菜全部端走。
“多谢公子款待,公子好人一生平安。”几个乞丐酒足饭饱,满足地去了。
小乞丐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不吃?”
“吃不下。”唐思贤摆摆手,“别废话了,饭你吃完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的东西被人抢了,我要拿回来。”小乞丐道,“但是我打不过,你身手这么好,就帮我拿回来吧。”
“我可不帮别人杀人。”唐思贤道。
“不是让你杀人,是让你帮我拿回来。”小乞丐道,“以你的身手肯定行,反正做不做,你自己看着办。”
此刻唐思贤只想快点解决,好问出唐云寄的下落。
“只要不杀人,我就答应你。”唐思贤道,“你的东西被谁抢走了?”
“你跟我来。”小乞丐拽着唐思贤的衣袖,一路朝城外跑去。
二人来到一个小山包处,这里已经有一个乞丐在这里蹲守,见唐思贤二人来此,乞丐悄声道:“老大,我已经跟住了,他们几个就在这里。”说罢,他递给小乞丐一包药粉,道:“这是冬虫软筋草研磨的粉末,撒到他们脸上,他们就会像打焉的茄子,站都站不起来。”
“做得好,回去之后赏你一只鸡腿。”小乞丐悄悄探出头,指着山头上的火光道:“就是这四个人,抢了我的镯子,一会我把他们引过来,你找机会把这药粉撒他们脸上,然后把他们揍趴下!”
“你有这么强的药粉,为何还要叫我来?”唐思贤看着小乞丐递过来的药粉,疑惑地问道。
小乞丐瞥了他一眼:“那几个人功夫了得,我根本没机会下手。”
唐思贤悄悄探出头去,见小山包上有四个人坐在火堆旁,暗暗讨论着什么。小乞丐用胳膊肘轻轻捅他一下,说道:“我先去了,你记得依计行事。”说罢,小乞丐大笑一声跳出巨石后,那四人被小乞丐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骂道:“又是你这个小叫花子!刚才大爷心善放过你,你还敢来送死?”
小乞丐道:“你抢了我的镯子就想跑,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四人哈哈大笑,但听一人道:“我倒想看看你能那我怎么办?”
“你们几个小心一点,这小叫花子敢一个人来,肯定是有帮手。”另一个中年男子道。
“放心吧师伯,这里是我们的地界,丐帮在泉州没什么势力。”那人道,“我倒想看看谁敢有这么大胆子……”
“徐洪浩!”那人话音未落,便听巨石后传来一声大喊,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巨石后蹿出。
那人先是一惊,而后道:“原来是你?”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小乞丐急道。但眼光落到唐思贤脸上时,却见他一脸愤怒。
原来自打小乞丐和他们对话开始,躲在巨石后的唐思贤便听出了那个骂人的正是刀疤脸。而后一句则是尖嘴猴腮脸的嘲讽,那个声音浑厚的中年男子正是谈剑真人,最后的那个人,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徐洪浩。
“原来这个小叫花的帮手就是你。”徐洪浩眼睛微眯。
“徐洪浩!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唐思贤愤怒地看着徐洪浩,眼神瞥到了一脸震惊的谈剑真人,冷笑道,“谈剑老狗,原来你还是舍不得荣华富贵,又跑回武夷山了?不过也不见怪,你本来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唐家的小子!”谈剑真人暗自捏紧拳头。
“徐洪浩!新仇旧账一起算!你拿了这个小兄弟的镯子,快还给他!”唐思贤怒道。
“哦?原来是为了要这个。”徐洪浩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玉镯,“这个镯子可不一般,奉劝你一句,不要靠近那个小叫花。”
“当然不一般,那是我娘给我的遗物!”小乞丐连忙道。
“徐洪浩,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师父报仇!”说罢,唐思贤内力凝聚,抬手一掌“百鸟朝凤”劈向徐洪浩面门,徐洪浩虽阴险狡诈,但武功却十分平庸,唐思贤这快如闪电的一掌他根本避不开。
但唐思贤眼光一瞥,一道人影闪到自己左侧,原来是早已蓄势待发的谈剑真人。他见唐思贤出手,料想不仅弟子难以躲避,自己也救他不及,倒不如来个围魏救赵,便纵身一跃,一剑刺向他左肋。唐思贤如若继续出掌,定会受到剑伤,他当即收掌,侧身一避,躲开致命一剑,而后右掌凝聚内力,瞧准时机,一招“惊涛骇浪”,劈向谈剑真人。
此时谈剑真人右手正出剑还未收回,便只能左掌迎击。虽说两人都是即时发力,但惊涛拍岸掌刚猛之至,谈剑真人掌法本就不如他,再加上内力几乎都凝聚在剑上,此时无法顾及左掌。两掌相击,谈剑真人感觉到对方的掌力如滔天巨浪一般扑打着似在海中孤立无援的他,只一瞬间他便被一掌击飞。
众人见此情景心中大惊,尤其是徐洪浩,他没想到几日前唐思贤还能和谈剑真人有来有回,今日武功便有如此长进。事实上唐思贤在赶路的几日一直苦修听涛心法,对听涛心法的领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听涛心法与惊涛拍岸掌相辅相成,对听涛心法思悟越深,惊涛拍岸掌的功力也就越强。
而且听涛心法对内力的宏观引导也能增强其他的功法。所以他思悟更深一层的听涛心法,对自身其他的武功修炼也大有裨益,这也是为何之前老丐只是学了几招别人的招式样子,但使出来却比别人更强的原因。
徐洪浩见唐思贤武功大进,想趁他二人打斗之时逃脱。他瞧准时机,见他一掌拍开谈剑真人时正好背对自己,便和刀疤脸二人点头会意,三人抓住机会,拔腿就跑。小乞丐看到三人逃跑,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唐思贤转身一看,大喊一声:“别想逃!”他纵身一跃追了上去,没追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乞丐的尖叫声。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谈剑真人见小乞丐落单,想要劫持小乞丐。唐思贤停下脚步,抽出长剑向谈剑真人掷去,长剑碰到剑鞘发出悦耳的古琴声,谈剑真人听到声音连忙后撤躲过长剑,反手一扬打出三枚暗器,射向小乞丐。唐思贤一脚踢飞三粒石子,石子在空中将暗器碰下,但也就是延误了这一会,谈剑真人已纵身远去。
“我们追!”唐思贤抓住小乞丐的手,“他们肯定要回武夷山,走不远!”
小乞丐一把把他手推开,唐思贤转头疑惑道:“怎么了?你不想要镯子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不依计行事?为什么不等他们靠近就擅自跑出来?”。小乞丐气冲冲道,“这下全完了,我的镯子再也找不到了!”
唐思贤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愧意,他安慰道:“对不起小兄弟,刚才是我太激动。我没想到你说的贼人就是他们四个。他们杀了我师父,我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小乞丐却转身道:“这下好了,不光我的镯子,连你的师父们,估计也找不到了。”
“何出此言?”唐思贤疑道,“莫非他们四人与我六师父他们有关?”
“要是我告诉你你六师父的下落,你还会为我做完第三件事吗?”小乞丐问道。
“大丈夫言而有信,之前答应你办妥三件事,自然不会失约。”唐思贤道。
小乞丐思索一阵,缓缓道:“其实你六师父就被关在武夷山。”
“什么?”唐思贤道。
小乞丐点点头:“正午的时候我经过武夷山脚下,看到你的两位师父被一群黑衣人围着,一个中了毒,还有一个……”他本想说出唐云寄如何受伤,但想到唐云寄受伤实在太过凄惨,便改口道:“还有一个被人打伤了。他们两个都被抓了回去,那些黑衣人还说就是为了引诱你上当。你六师父这把剑,就是我在那里捡的。”
唐思贤拳头紧捏,咬着牙道:“我誓要让武夷派的人血债血偿!”
小乞丐闻言惊道:“你可别乱来啊,武夷山上高手众多,光掌门玉剑真人就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更何况还有其他武夷七剑……”
“你放心,今天我们只做两件事,一是帮你拿镯子,二是救我六师父他们。”唐思贤思忖道,“我和武夷派的账,以后再算!”
“这才对嘛。”小乞丐满意地拍拍唐思贤的肩膀道,“为了防止你冲动,待会上山你要听我的话,我就是你老大。”
唐思贤正诧异,却见他早已走远,连忙快步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突然问道。
“我姓唐,双字思贤。”唐思贤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你就叫我老大就行!”小乞丐道。
唐思贤一脸无奈地听他一路上不停絮絮叨叨:“做我的小弟呢,一要注意礼貌,见到老大要问好;二要听话……”
武夷山的夜空繁星点缀,皓月高悬。
月下两道黑影不断穿梭在各个屋顶上。
“想不到你身手这么好!”小乞丐道,“守门那几个弟子一下子就被你放倒了。”
“你有这力气说话,不如帮我找找徐洪浩他们在哪吧。”唐思贤道。
“武夷山有大大小小三十六峰!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在哪,怎么去找他们?”小乞丐指着一个出门上茅房的小道士,“不如把他抓过来问问!”
唐思贤叹了一口气,轻功一点飞身下房,手指连点,那小道士突然一惊,但身子已不能动弹,嘴也不能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问你三件事,问完就走,你要是敢乱喊乱叫,或者随便回答,我就马上宰了你!听到没有!”
小道士惊恐万分,无奈身子不能动弹。唐思贤解开他哑穴,问道:“这里是什么峰?徐洪浩,谈剑真人在哪里?”
小道士颤颤巍巍道:“这……这里是隐屏峰,徐师兄是风剑师叔座下弟子,风剑师叔在天游峰。谈剑师伯是掌管苍屏峰的,至于他们三个在哪里,我实在是不知道……”
武夷山大大小小三十六峰各有一位掌峰真人,武夷七剑是武夷山三十六真人里最出类拔萃的七人。而每一任武夷掌门都会住在大王峰,看守有着武夷显道真君雕像的会仙观。
“天游峰,苍屏峰怎么走?”唐思贤问道。
小道士说道:“从这里往下,再一直往北走两座峰,就是天游峰。从这里往上走,再向西就是苍屏峰。”
“若是你胡说,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小乞丐道。
“我真的没有乱说,风剑师叔坐化,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天游峰,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天游峰看看……”小道士感到自己后脖遭一重击,而后头脑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唐思贤扶住小道士,将他拖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