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

月亮攀升云幕，微弱的白色焰火把漆黑的夜烧出一个刺眼的洞。

林树站在门口，心里痛斥着密码锁高级个屁。自己只是想静悄悄的开一下门，谁知道密码输入完的一瞬间，锁就划开静谧的空气，发出响亮的叮咚声。

心里祈祷着顾安已经进自己房间睡觉了，林树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客厅里一片灰暗。林树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一点点挪向走廊尽头，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身体陡然松了一口气。

洗漱完毕的林树躺在床上，疲倦的身体在碰到床的一瞬间变成了一滩死水。

脑海不听使唤的想着天马行空的事情，连天花板都变得扭曲起来。林树扭着手臂上的肉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感把林树拉回现实。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腹部上的触目惊心的瘀伤，惊起一阵阵的疼痛。

林树打心底的嘲笑自己，一边自己伤害自己，一边又想养好伤疤。

林树绝不允许自己背叛自己，自从上次生出了一点依赖顾安的想法，林树就想尽办法洗脑自己，包括但不限于每天见到顾安时无声的诅咒，一张又一张自己写下的他的罪行……为了那仅剩的一点安全，林树每每写完一张，就会找着个没人的机会，把纸撕碎，塞进嘴里不停的发狠咀嚼、吞咽，好像这样就能把顾安碎尸万段，就能把他的每一块血肉嚼碎，咽下他每一滴恶心的血，就能站在他血淋淋的头颅上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全都还回去…

再到后来，扇自己巴掌也许更能解决问题，脸上的疼痛更能让林树回想起顾安可恶的嘴脸。

那灰尘似的悲哀想法的苗头还没有冒出，就被林树自己死死扼杀在了摇篮里。

每一天浑浑噩噩得像胶水般粘连在一起，分不清区别。

林树按班就部的起床去学校，他的懒散甚至都不愿抬手挽起自己的头发。

太阳晒得林树快要融化了…林树讨厌体育课，阳光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被无端使唤的滋味更不好受。

“至少不用挨打了吧…”林树自欺欺人的想。

篮球场上同学们正打得火热，林树站在一旁充当着放衣架。他看着眼前的篮球一会在这一会跑那，晃得眼睛疼。又望着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像没事人一样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林树就恨得牙痒痒。

林树想通了，既然控制不了极端想法，那就把它们也强加给别人。现实里，自己虽然还是任人欺辱，可梦却不再是清一色的自缢片段……

突然

砰！一个篮球直直的砸在了林树的额头上，脑子疼得好像裂作了两半，思考被硬生生打断，双手下意识捂住了头，衣服散落一地。林树顾不得地上的衣服，蹲下身，发出一声痛呼，那音色好似老旧的收音机。

脑子被千万只蜜蜂进攻入侵，滋滋滋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喂！没事吧！树林？哦不，是林树。”卞清寒撩起运动衫擦了擦身上的汗，无所谓的朝林树走去，看着他抱头的样子只是皱了一下眉毛。

那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落在林树耳朵里，即使不抬头看，也记得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卞少爷声音。林树抿着嘴唇，扯了扯嘴角，抖着身体想站起身来。

“喂，你哑巴吗？不知道给卞哥回个话啊！还有，你踏马把兄弟们的衣服都弄脏了！”那群打篮球的都围了上来，为首的陈启既是林树的前桌也是带头霸凌林树的人，拎着他的衣领就开始破口大骂。

林树心里把陈启和卞清寒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陈启，眼睛里的红血丝似乎都清晰可见。

“诶！你还反了你了！你踏马还敢瞪我！”陈启看着林树像淬了毒的眼神，扯着他的头发就抬手毫不犹豫的给了一拳。

林树被一拳打到在地，背被操场上参差不齐的颗粒磨得火辣辣的疼，身体像蛆虫似的蜷缩起来，陈启还想把他拉起来继续。

“好了，别太过分了。别人长得挺好看的，你也下得去手啊？”卞清寒一句话就喊停了陈启的动作，尽管陈启还觉得没有打解气还是收回了作恶的手。

林树心里可没有感激卞清寒，他已经看出来卞清寒和顾安是同一种人，只不过恶劣的性质不同，卞清寒在明面上，顾安却是在背地里。呵，反正都一样是人渣。

林树用手支撑着缓缓抬头，陈启早已经拿了篮球换了个场地，面前的人只剩下了卞清寒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卞清寒弯着腰，手半撑着膝盖，明媚的笑着，眼底意味深长带着一丝嘲笑。

“啧啧啧，小可怜还可怜兮兮的呢。还不快感谢哥。”说着，就一把拉起了地上的林树。

林树被突如其来的动作牵扯起身，后背的破皮跟着疼痛起来。林树咬着发白的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

“谢谢…”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其实是林树在咬牙切齿的说。

卞清寒微微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觉得林树有趣极了，拍了拍他的肩，有些好笑的吹着口哨走远了。

林树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了卞清寒的后背上，捏紧了拳头，额前的头发半遮着林树眼底的愤恨。

下课铃响起，林树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拖着一筐器材艰难的朝器材室移动。进门的瞬间，门砰一下就把林树锁在了里面。

林树甚至没有回头，也能想到是谁这么恶劣。卞清寒和顾安才不会费这么些功夫捉弄自己，所以只有陈启。

林树累极了，浑身无力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埋头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回过神。

泪腺却不知怎么的被触发似的，不停的流着眼泪。林树没有哭出声，只是想着眼泪流干了就不会流了，可是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却出卖了他自己。

下午的器材室格外炎热，整个空间闷热得像蒸笼似的，林树的眼泪好像都化作汗似的流出来。

“没有什么可哭的，不是吗？”林树喃呢着，心里盘算着放学的时候自然有保安会来检查，到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到最后，林树连怎么回家的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