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的头发最近长了些,谢塔听他提过几次,只是一直没时间剪。
“要不要去理发店?”前方黄灯闪烁,谢塔停下车,看向旁侧瘫得东倒西歪的人。
“啊。”白柳敷衍地应了一声,安全带紧紧绕在身上,勒出诱人的弧度,他眯眸闪避刺眼的阳光,兴致缺缺,“现在吗?不去。”
近期二支队的小崽子们总跑他这来叽叽歪歪,哭诉异端的就不说了,抱怨岑不明严厉的更是多得令人头大。
但他知道谁都没有真的坏心思,这群年轻稚嫩的面庞总是疲倦又神采奕奕,他们是真心在为自己的事业感到骄傲与满足。
不过话又说回来,工作量的增加也让白柳有些遭不住,不自觉就忽视了其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有点心虚。
尤其是回家后面对谢塔充满正义感的谴责目光,似乎有着不少委屈。
“你回来得越来越晚了。”这是谢塔的原话,彼时他一脸严肃地指着墙上的挂钟,思考了几秒后肯定道:“比昨天晚了9分钟21秒。”
白柳懵逼,白柳震惊,白柳恍惚。
总之,今天谢塔就亲自跑来接他下班了,一秒钟的加班时间都没有。
被谢塔拎起来就跑的时候,白柳迷迷糊糊还能听到后方陆驿站着急地喊叫:“哎哎哎,慢点啊——慢点!”
以及,心理咨询室里迷茫的训练生们一叠声的疑问:“那是谁?有点眼熟?”“白老师怎么被抓走了?!”“怎么办怎么办...陆队...”
不知道陆驿站是怎么解决的,反正谢塔是美滋滋了。
而难得这么早下班,白柳也不想把两人的独处时光浪费在理发店里。
红灯的倒计时开始跳动,归零的那一刻白柳懒懒地直起身,一手覆在谢塔手背上替人打了个方向盘,怪物微凉的体温融化在人类温热的掌心里,车子便稳稳地拐上了归家的路。
谢塔垂眸看着两人相交的手,浸染了他温度的手蜻蜓点水般轻巧离开,留下的炽热却顺着凸出的血管一路烧进了隐秘的灵魂。
心脏砰砰直跳,越来越响,几乎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不要走神。”那只罪魁祸“手”又闯回了他的视线,轻佻地把玩着银白的发丝,顺着往下,在他腿上敲了两下,“虽然不犯法,但是...”
谢塔回神,侧眸看到白柳透着狡黠笑意的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勾人地眨了眨,嘴唇开合,缓慢且咬字清晰,“但是很危险的啊。”
嗡的一声,烈火滔天。
好想...
—
两人几乎是将自己摔上沙发的。
一接触到柔软的棉料,多日的劳累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让人躺下就不想再起来。
白柳盯着天花板放空大脑,任凭自己越陷越深,享受着这被渐渐吞噬的舒适。
嘎吱一声,下陷的身体回弹少许,热量散开,冰凉的躯体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瀑布般的长发倾泻,滑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勾得人脖颈发痒。
现在是盛夏,八月的气温高达40度,素来怕冷的白柳也觉得这份冰凉显得格外讨人喜欢。
他抬手搂住谢塔,指尖插入发缝,随意给人梳了梳头发,“再近点。”
谢塔依言将人抱得更紧,低头状似不经意间蹭过对方的发顶,猛吸一大口。
淡淡的清香。是他前几天斥巨资买的洋桔梗香水。
白柳:……
“你觉得这样很隐蔽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侧头给人让出位置,手臂上移,轻轻按着谢塔的后脑勺示意对方靠过去。
谢塔照做,这样两人就可以面对面枕在一起了。他紧盯着白柳,“唔”了一声,答非所问,“你好好闻。”
怪物看人总是很专注,明明不应该理解情感,却偏偏先拥有了一切。
“明天是七夕。”他扒拉着白柳的衣领,费劲地试探,“你喜欢什么吗?”
七夕,一个有关于人类情侣的节日。在白柳回来之后,谢塔才有心思去了解这些不属于他的热闹。
“噢,你是想给我送礼物?”这话问得太没有技术含量,白柳猜都不用猜,不自觉柔和下来的语调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谢塔没吭声,有些郁闷地在白柳刚被挑开遮掩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嘶…”这口咬得有点狠,白柳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尾音又随着对方讨好般的舔弄变了调,“呃…”
谢塔轻轻碰着,顺着凸出的骨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新鲜的牙印。
“我能亲你吗?”他这么问着,嘴唇已经自觉地往上游,若离若即,轻微呼吸带来的空气流动洒在皮肤上都能被清晰感知。
白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仰头吻了上去。
一吻天荒。
—
七夕的夜晚果然是尤为热闹的。
街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有着高高低低的叫卖声,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是嬉笑着咬耳朵的情侣。
谢塔瞥了一眼悠悠走在前头的白柳,提速几步跟了上去,自然地伸手勾住了白柳的尾指,左右晃了晃。
白柳没回头,依旧看着一侧小摊上的新鲜玩意,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反手与背后幼稚的爱人十指相扣。
谢塔满意了,这才探头看向白柳驻足的小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做工精巧的手链。
“你喜欢这个?”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暗自决心回去了要学习一下制作方法。
“还可以吧。”白柳转头,眼里有藏不住的兴奋,但是好像跟谢塔想的不太一样。
“你会不会砍价?”他勾了勾唇角,“我给你演示一遍?”
谢塔迟疑地点了下头。
然后他就体验到了什么是引人注目。
周围是越来越多的探究目光,面前是白柳越来越强的声势,谢塔第一次觉得旁人的目光是如此灼热。
“50块!先生,这可不能再低了!”
“老板,真不是我说,一口价,25!”
“45!您看看这链子,哪配不上这价格,是不是?”
“老板啊,不是说你家的东西不好,就是价格为什么不能亲民点呢?一点都不给顾客优惠的机会啊。20!”
“40!”
“10!”
“行行行,25 25,拿去、去。”
直到白柳将那两串“来之不易”的手链提起来往他面前转悠,谢塔都还处于恍惚中。
“学会了?”白柳笑吟吟地问。
“啊?嗯…嗯…”谢塔呆滞地点头,努力凝神看向手链,纠结了好一会后还是没忍住,“你们…你们都是这样的?”
“哪样?”白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啊,这世道可坑了…反正以后你买东西,直接对半砍就行,嗯…可以适当有些起伏。”
谢塔大受震撼。
家里的那瓶香水,是两人抽空出去散步时,谢塔趁白柳去上厕所偷偷买的,据说销售员一通花里胡哨的吹捧,搞得某蜥蜴脚下粘了胶水一样,等白柳回来,木已成舟,一瞬间天都塌了。
他足足花了十分钟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勉强觉得脚下踩着的地面有实感。
当晚回家后他义正严辞地拒绝了蜥蜴的求爱请求,恨铁不成钢地逼着人看了十一遍儿童教育片《不要听陌生人的话》,甚至大半夜一个电话打给睡懵了的陆驿站诉苦,吓得陆驿站直说“是我没教育好孩子”“你冷静一下,冷静、冷静,孩子还小不能打”
背景音是稚嫩的童声,转换成儿歌唱着的教育片欢快地循环播放,谢塔就附在他耳边真诚发问:“为什么不能听陌生人的话?她没有伤害我。”
白柳沉默,陆驿站窒息,隐约还能听到方点噗嗤一笑。
一阵鸡飞狗跳。
“总之,”白柳分了串手链套在谢塔手腕上,一把将人拽走,一锤定音,“就是这样。”
谢塔肃然起敬。
夜空的云彩飘动,遮掩朦胧的月光,也模糊了怪物与人类的界限。
两串相似的手链相互摩擦,链珠碰撞,链条缠绕,一点点系紧两颗截然不同又如出一辙的心。
其实谢塔压根听不明白销售员在说什么。
真正吸引他的从始至终只有那随口一提的一句话:洋桔梗,永恒不变的爱。
但我终究不是人类。
所以我贪心、我奢望,我做不到无私。
我所求的从来不止一瞬。
我要永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