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托里觉得这帮德国鬼子用火车来运送他们简直是暴殄天物,虽说是十几个人塞同一节车厢,稍有不甚就得和自己的好战友行一个毫无美感可言的贴面礼,但总好过继续折磨烂的里面棉絮都翻出来和老树皮一个色儿的棉鞋吧,遍地可都是及膝的雪地!
安纳托里站的位置正巧靠近内侧,倚在冰冷还糊了一层冷气的窗户上,他不带一丝犹豫地换上刚刚从那个败类身上扒下来的棉鞋。异样的目光和轻声倒抽的嘲讽此刻都汇聚在这个抢了战友靴子而又气定神闲毫无愧疚之心的中尉身上,而被针对的主人公仿佛对周围的敌意一无所知,大逆不道的心里还有些感谢那个德国小子替他处理了这几个军队败类,让谢廖沙死仇得报
得益于刚刚那场内部恶战,鲜少有人愿意站到他身侧,安纳托里不用被挤得站军姿,还能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雪景
“那孩子估计连心爱的姑娘都没来得及有”
几夜未合的眼睛酸涩的生疼,安纳托里扭过头去,窗外是雾蒙蒙的一片,十二月的凛风透过破损的玻璃,掀起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可无力感又将这一切化为平静。厚重的积雪掩埋了贫瘠的土地,谢廖沙的尸骨也许已化为一粒冰晶融于这漫山遍野之中
高速行驶的列车将窗外的世界抛之身后,急于将他们这些死伊万投入第三帝国的建设之中,这才是俘虏的用处,一只比畜牲好用太多的廉价劳动力
安纳托里明显感觉得到今天的车速要慢于前几日,眼前的一片荒芜愈发清晰,怕是他们也离死亡不远了
列车与铁轨的摩擦,尖锐而又刺耳,一路的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列车发出一声闷哼就停了下来,证明安纳托里的猜想是对的
“到转运站了克劳斯。”
卡尔对着昏昏欲睡的同僚就是一肘击,筛选健全的俘虏归于苦役营劳作可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他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都快亲上姑娘的香嘴了,被卡尔这么一敲,到手的姑娘成了这娘娘腔的死脸,克劳斯也不敢把气撒他身上
“得亏他们晚了一年做帝国的俘虏,现在居然还能享受火车运送服务!天杀的,饥饿计划这么完美的方案现在居然叫我们这些执行者收着点用!”
“对上头不满的话少说为好,克劳斯,我这次就当没听见,下不为例。”
卡尔将P08的弹夹拆开填补上新的子弹,漫不经心地说着,多余地眼神都懒得赏给克劳斯一下
不怒自威,卡尔与生俱来的冷气冻的克劳斯清醒过来,经他这提点,吓得差点要去见已经去世的外祖母了
“小伙子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要开始做分拣工了!”
“检查弹夹里的子弹数量,不够的赶紧来找我要,别等会用完了只能羡慕地盯着战友射活靶子来找我哭着要找妈妈。”
克劳斯浮夸地学着婴儿哭泣的小模样,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却逗得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士兵们哄堂大笑
“准尉,军士长,快开始吧,我们都好久没玩枪了!”
“是啊,这批伊万命还真够硬的,饿了四天就才死了小一百号人。”
在这场屠杀游戏中,猎人们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卡尔满意地看着手下的士兵们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这才是帝国优秀的士兵,有他们在前线,元首的巴巴罗萨计划很快就会达成
恶魔谱好了曲谱,邀请他们这些卸下装备的苏联士兵参与共演
而一门之隔的你被关在储物间已经五天,除了解决必要的生理需求和透过有人来给你放饭时打开的缝隙,你几乎与外界切断了一切联系
今天停滞的时间有些过长了,你不放心地将耳朵贴近门口,短暂的沉寂后,是一记隔着门都极具威慑力的枪声,接踵而来的是.......
“他们这是在屠杀!”
你想明白那些惨叫意味着什么,惊惧地眼泪流入你双手紧捂的唇上,是苦涩的
“安纳托里也在这列车上,他伤的那么重,德国人不会好心留他一条出路的。”
“怎么办怎么办.......”
门锁在外面,你根本出不去。心底一阵阵地发寒,不安滋养着心田。所有不好的猜想如潮涌般,将你淹没。呼吸已成了机械的操作,吸入的却是更多的寒气,与眼泪沉沦
此起彼伏的枪声,却不完全相同,安纳托里听得出来,有些喜欢手枪的灵巧,而有些更痴迷于的步枪的后坐力
拥挤的车厢其实压根看不清楚谁是健全可劳作的劳动力,当然这也不重要,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群可以用来练枪法的活靶子
战俘这边可就没这么轻松随意了,人性的恶在这一刻更是被显露的淋漓尽致。他们不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是殊死搏斗的敌人。没有人愿意站在外围,有能力的都缩在人群堆里,拿病弱的战友当自己的挡枪炮灰,更有甚者直接从破损的窗户爬出去妄想这样换来一线生机,但很快就成了守在外围的小分队的枪下亡魂
安纳托里将口袋里的照片拿了出来,他自知绝对不会属于廉价劳动力那一批,没有价值的俘虏下场只会是解脱的死亡
他用唯一干净的那根手指摩挲着你的笑颜,黑白的婚纱照没有模糊住你们的幸福,这么好的你,居然真的对一个除了爱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说出了那句“我愿意”安纳托里停滞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鲜活过来,定格在了那一天
“永别了,我的挚爱”
这滴沉重的泪还是从安纳托里的眼眶滑落,正巧的全落在了你的脸上。安纳托里用拇指擦拭,却忘了这双手是多么污秽而这张相纸又是那么的饱经风霜。你的脸彻底从上面消失了干净,安纳托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懊恼交织着他,他毫不怜惜地抓拽着自己的褐发,几乎要被这情绪折磨的快要死过去,压根没注意到这节车厢只剩下他和卡尔两个活物
几分钟前,卡尔在分配任务上藏了私心,自觉做起了安纳托里所在车厢的清道夫,按照上头给的数据算下来每节车厢有资格给帝国劳作的伊万数量必须严格把控在五以内,他随便挑了四个,那个合眼缘的中尉必须是第五个
“该死的,怎么都看不见他人了?别是不自量力的跑出去!”
卡尔没能如愿在人群里看见安纳托里,面前下贱的斯拉夫人如同可恨的蝗虫,乌泱泱的一片,即便他用惯了P08,为了更高效的处理掉这些杂碎,他两把手枪同时工作,还要提防着手下别不长眼的把那个中尉弄死
终于在一个角落瞧见了他,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对着一张照片
“不是吧,我还没下手,你好歹也是个中尉,这就被吓哭了?”
卡尔双手抱胸置于胸前,等了半天也不见安纳托里回话,他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屈尊弯下腰看起了照片
“你干什么!”
眼前的照片被不速之客夺走,这一冒犯的举动让安纳托里顾不上还在迸裂的伤口,他拽住卡尔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抵在玻璃窗上
“还给我!”
被侵犯了领地的狼,无论自身处于何种境地都会毫不犹豫地露出獠牙。卡尔觉得这么形容面前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苏联中尉很是恰当
他很是欣赏对方穷途末路之下还有胆子往枪口上撞的野心,但他现在很不开心,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那张婚纱照
“你结婚了?新娘是哪位?也是你们红军战士吗?”卡尔的军帽在推搡间掉了下去,在前线打仗顾不上打发蜡,细碎的金发遮住了他同样强势的视线,他知道安纳托里不会回答,却还是恶劣地继续,“那这可就难办了,中尉。你的妻子会被关到哪里去?奥斯维辛?还是萨克森豪森?或者其他大大小小的集中营里去给我们战士做降火的玩物哈哈哈哈
“你们这群该死的纳粹!”
安纳托里恨极了现在这糟糕的处境,如果还能回到战场上,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死纳粹的脑袋打开花,而不是受制于敌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卡尔轻而易举地躲过安纳托里使了狠劲的拳头,一个枪托下去,本就体力不支的安纳托里彻底昏死了过去
“把他丢到闷罐车上去”
卡尔没有忘记捡起那张飘在地上又沾上血污的照片,同样他也没有忘记把右边那位碍眼的无脸新娘撕下来丢出窗外
“穿这么寒酸,这就是你最拿得出手的衣服?”
照片上的安纳托里眉眼里不是他现在见到的冷厉,卡尔贪婪地攥着只剩下一半的照片,“笑得这么开心,接下来和我一起可别哭鼻子哦”
克劳斯哼着欢快的曲调去厕所方便了一下回来,列车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些该送去集中营的犹太猪们,他陶醉地闭上眼睛去感受,此刻的空气可比前几天还夹杂着斯拉夫贱种们的气味好闻多了
卡尔这小子的任务倒是完成了,他还得把这些猪猡送到萨克森豪森里才能回家享受他可怜巴巴的假期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克劳斯刚点燃送进嘴里的烟因他这一串神经质地往回走直接袅起一缕白烟算作缴械投降
门终于打开了,你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饥饿的感觉一开始只是轻微的腹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把细小的利刃完整地展现出他的锋利,刮割着你心窝下那片柔软。项链垂下的小圆球里存放着你和安纳托里的婚纱照,至少还有他陪在你身边
当克劳斯端着一碗热汤和好心帮你涂好了果酱黄油的白面包赶来时,你正蜷缩在角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苍白的嘴唇只有紧抿的那处还有些血色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看见已经过世的外祖母了“我是上辈子欠这两兄弟钱了吗?”
克劳斯嘴上一直絮叨着抱怨,但活是一点没少干,他将食物放在你面前,又出去灌了一大杯热水
你的吃相很好,良好的家世教育让你即使在这般狼狈的情形下也没有狼吞虎咽丢了礼数,小口吞咽着,热汤还冒着泡泡,看来是刚煮出来就被他端过来了。喝了几口热汤暖了的胃,总算听话下来不折磨你
“纳粹有这么好心?”
你借着碗的遮挡,偷偷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你,见你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把环抱在胸前的手垂放下来
“别对我露出这么感激的神情,要不是罗道夫斯那个变态突然换口味了,你早就和犹太母猪们挤一节臭烘烘的车厢了。”
克劳斯说得是德语,他不屑与你交流,他也讨厌说任何除德语以外的语言
“等我兄弟到任了,你就用自己的身体好好服侍他,罗道夫斯那家伙会很受用你这份感激的小模样的。不过他在床上有不少花样,苏联人的婊子,你有的受了哈哈哈。”
下流的笑声和赤裸的审视是不要听懂对方的语言就能直接领悟的恶意。克劳斯走后,你继续被关在这间储物间直到两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