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十二年秋，丞相吕盛之女吕颜同当朝成王李蔺收择初二大婚。
吕府早已挂满红布，喜气洋洋，丫鬟们一刻也没休息，翠喜站在高凳上张贴着喜字。
“翠喜，快给小姐再拿点胭脂过来。”
翠喜便急忙端着几盒样式颜色各不相同的胭脂进来。
“芝元，母亲呢？”吕颜细细挑着眼前的金簪。
“夫人说，有点事在前厅忙，待会就过来。”
吕颜穿着一袭丹红华服，裙摆绣着金丝凤凰，头上戴着簪花冠，面施粉黛，丹唇凤眼。
“芝元，来帮我看看，这两个簪子哪个更好看点呀？”她指了指最右边两个簪子，一个金花簪，簪柄长而细，花中为红玉珠，一个明玉簪，外观自然是没有前者气派。
芝元看着这两个簪子，瞬时明白了小姐心中所想。
“小姐肯定是更喜欢这个明玉簪，那小姐喜欢哪个就戴哪个。”
“那你帮我戴一下，看看簪哪合适?”说着便双手递给芝元。
门被推开了，翠喜立马鞠着身子，低着头，“夫人。”
吕晨烟听到母亲来了，想要立马起身。
“母亲。”她双手并于腹前，双膝弯曲作揖行礼。
芝元和翠喜便低着头出去了。
母亲将吕颜头上的明玉簪取下，换上了那支金花簪。
“颜儿，这嫁去了成王府，规矩可比家里多，你要时刻注意，处处提防着点，母亲给你安排了位贴身侍卫，之后他和芝元便会一直跟着你。”凌夫人眼中含泪，吕颜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对凌夫人来说自是不舍。
吕颜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您别担心啦，我会多回家看望您和父亲的。”说完便抱住了凌夫人。
“夫人，小姐，时辰要到了。”芝元在门外道着。
吕府门口，凌夫人挽着女儿的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前来送小姐出嫁。
“颜儿，嫁过去后，你和成王殿下结为夫妻，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协助成王殿下。”吕盛拍抚着吕颜的肩膀。
“父亲，母亲，女儿走了，保重。”吕颜强忍着泪水转身走上了花轿。芝元与裴寄跟在轿旁。
凌夫人和吕盛看着远去的轿子，伴着喜庆的乐声，凌夫人拭去脸颊的泪水。
“如今颜儿已经嫁过去了，老爷您该满意了。”
“待成王当上太子……”
夜色降临，成王府来了无数达官显贵，众人脸上都挤出笑容。此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身着一袭黑衣，戴着面具，在墙角处注视这一切。
成王府内，客人们饮酒作乐，此时一位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把酒杯重摔在地。
旁人都被这杯碎声惊到。
成王端起酒杯，慢慢地往酒杯里斟满了酒，嘴角挤出笑容。
“皇兄！好酒量！臣弟来敬您一杯。”成王将手臂搭上靖王的肩膀，将酒杯端到靖王面前。
“这靖王平时纨绔就罢了，这在成王与晨烟姐姐婚宴上也如此这般，实在无礼！”上官茵小声道。
上官云珠扯了扯妹妹上官茵的衣袖，提醒她注意场合。上官茵低着头瘪瘪嘴。
成王饮尽杯中酒后，靖王便醉倒在桌上。
“蒋离，送靖王去厢房休息。”
“是。”蒋离双手搀扶着靖王出了大厅。
李蔺收招待好宴客后，便走出大厅，踱步到内院。
“你是何人？为何站在此处？”
“殿下，微臣裴寄，是小姐的侍卫。”
“裴寄？你先下去吧。”
“是。”
李蔺收推开房门，却不见吕颜在内。
他向里走去，看见地上有一块手帕，正要俯下身子去拾起手帕时，吕颜悄悄走到他的身后，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
他咧开嘴笑着，尽力让自己不出声。
“颜儿，我知道是你。”李蔺收转过身，看着身穿红衣的吕颜，眼睛似乎是要埋没了她。
“言朝，你想什么呢？”
李蔺收双手握住吕颜的手，“颜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等我当上太子，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吕颜眼神坚定地对着他说：“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可若今后你还会娶别的女子，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揍你。”
李蔺收将吕颜拉住拥入自己的怀中，他们年幼相识，青梅竹马。那是舒妃娘娘在世时……
正月初九，金雕玉刻的皇宫俨然被皑皑白雪披上了一层外衣，凌夫人收到春熙殿舒妃娘娘传话，带着年幼的吕颜进宫。
从皇宫门口到春熙殿的一路，满地银装，凌夫人步伐速度却都比平时稍快，她眉头稍蹙，一路上没有吐出一个字，吕颜看着母亲种种异常的举动，便知此次进宫一定有重要的事。她跟在身后，一言不发，步态端庄，有着超越同龄人的仪态与大方。
舒妃卧病在榻，脸色憔悴发黄，嘴巴透不出一点儿唇色。
“娘娘，凌夫人到了。”丫鬟玉竹低头说道。
“快…快让她们进来。”说完便连着咳了又咳。
凌夫人走到床榻前，她用手抚摸着妹妹的脸颊，看着昔日最疼爱的妹妹如今变得这般模样，眼底便不禁泛起了泪花。
“姐姐，你来了，妹妹好想你。颜儿也来了！快让姨母瞧瞧。”凌夫人扶着舒妃从床上坐起身子。
吕颜走向前，胸前拢起手，微微弯着身子。
“这颜儿随你，小小年纪出落的亭亭玉立。”舒妃脸上绽出笑容。
“殿下呢？”年幼的成王此时与舒妃感情并不算深，在此之前，李蔺收与皇宫内任何一个人感情都不算深。
“我刚让太傅送嵩儿去钰栖院温书。”
“颜儿，你先去钰栖院找你嵩儿哥哥，母亲同舒妃娘娘叙叙旧。”凌夫人轻轻抚摸着吕颜的头。
吕颜跟着婢女玉竹来到了钰栖院，钰栖院内陈设简朴，李蔺收听着脚步声渐渐逼近，便拿起书册，眼神就时不时乱晃。
见到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披着白色貂衣的小姑娘进来，便扔下书卷。
“你是何人？”李蔺收自小便孤傲，不与人亲近 ，对于任何人说话都是这般脾气。
“殿下，这位是…”
“我乃当朝丞相之女吕颜。”吕颜微微仰头，没有半分弱势之气。
“玉竹姐姐，娘娘唤你。”玉竹跟着婢女紫萝先离开了钰栖院。
只见玉竹手上拿着一个紫锦木方盒，呈到舒妃面前，方盒内是半截挂着紫色流苏的哨笛。
她将哨笛递到凌夫人手中，“姐姐，我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这哨笛是云嵩与我分别时所赠，我同你说的那人，他身上也带着另外半截哨笛。”
舒妃娘娘气血虚弱，感染风寒半月有余，加上忧思过度，身体已经撑不住多少时日。
“好，我答应你。”凌夫人看着妹妹眼角涌出的泪水，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心中似是被千针狠狠扎过。
“替我好好照顾嵩儿。”
钰栖院内，吕颜走到李蔺收书案旁，“殿下在学此书卷？”
“是又如何？”
“这书卷我五岁时便已读懂，如今殿下应有七岁，为何？”吕颜虽然此时与李蔺收同岁，可是心智却比他成熟许多。
李蔺收看着这书卷，心中恼火，便一把将所有书卷四处扔弃。青简稍些厚重锋利，划过吕颜的右手时，不慎划成一道口子。
鲜血，这将本处在脾气暴乱时的李蔺收吓到，他眼神惶恐不安。
“对不起。”吕颜没想到三皇子竟会这么主动道歉。
“没事，不疼。”
“可是，血。”
吕颜用身上的衣布缠住流血的地方，“爹爹说，流血了包扎好就行。你看，现在没流了。”
“其实我就是不喜欢读书，我想专心练武功，所以才学得慢，书里根本就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殿下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练武，这样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父皇说我以后要保护他，我也要保护母亲，但是父皇总是对我念书严加管教。”
“光有武力是不够的，从书中，我们可以学习如何明辨是非善恶，懂得礼仪廉耻，明白自己的内心。作为皇子，自然是需要文武双全。”吕颜像是一个小教书先生一般同李蔺收讲道。
“我还不知道怎么唤你？你这么厉害，今后你可愿陪我一同学习，这样父皇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李蔺收注视着吕颜，希望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殿下可唤我为晨烟，你说的这件事我要先过问父亲和母亲。”
“时候不早了，殿下，我要去找母亲了。”
吕颜离开钰栖院。
元辰二年冬，舒妃凌氏，薨。
承恩殿内，景宣帝李贽正在批阅奏折，奏折数量甚多。
赵公公急忙跑进殿内，“陛下，舒妃娘娘…”
李贽放下手中奏折，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已经离世，他手紧紧攥着衣袖，脸上不见着急喜怒之色。
“随朕去春熙殿。”……
李蔺收从小缺失母亲的爱，自他出生起，母亲便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他也不知为何父皇为他取名蔺收，母亲还要唤他嵩儿，在宫中，只有母亲这般唤他，似乎父皇并不知道母亲这番行为 。
婚礼如期且顺利举行，可吕颜心中总是不自觉得有些许慌张与担忧。
次日，东方欲晓之时，景宣帝宣成王入宫。
赵公公看着成王走向承恩殿，便端着步态上前，“成王殿下，陛下要您在外先候着，等陛下与靖王殿下商谈完要事之后，咱家再来请您。”
靖王，父皇为何也召见他。
李蔺收脑海中浮现无数想法，他等得有些许着急了。
此时，靖王从殿内出来，仍然还是一副纨绔不羁的样态。
李蔺收微笑着走过去，“皇兄。”他拱手作揖。谁知靖王根本就没有答应他，径直得从身旁走过去。
“成王殿下，请随咱家来。”
承恩殿内，景宣帝手中正挥着笔仿佛在誊写什么东西。
“言朝，，你可知此次朕召见你所为何事？”李贽神情严肃，眉头紧蹙，胡子发白。
“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提点一二。”他道。
李贽放下将笔搁置笔上，随之便轻笑了一声，“愚钝？众多皇子中，朝中各大臣皆言成王最为聪慧，都向朕起奏纳谏成王为东宫之主。”
东宫之主。
李蔺收心头一颤，“那父皇如何认为？”
李蔺收的野心是藏不住的，这东宫太子之位不知从何时起便似乎默认为了成王。
“论智谋，璟年不如你，论武功，你是天下第一。你查清梁州私贩假币一案，带兵为南城运送军粮，又在延蒙之战中带领我军收复蒙吉。所有皇子中，朕最看好的是你言朝。”
“父皇，这些都是儿臣理所应当应尽之事。”
景宣帝并没有从成王口中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朕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李蔺收也没有从陛下口中得出自己心中想要的话。
“是，儿臣告退。”
李蔺收离开承恩殿内，回到成王府。
吕颜穿着墨绿色曳地裙，外罩桃红刻丝并蒂连纹彩晕锦春衫，梳着凌云髻，站在成王府门口左顾右盼。
他身姿挺拔，风姿绰约，看到吕颜在等他，便加快脚步。
吕颜在过往的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他，她提着裙摆，步履轻盈地跑向他。
他眼含星光，注视着向他奔来的颜儿，微微张开双手，迎接吕颜的拥抱。
“颜儿，看这是什么？”李蔺收手中提着几包点心。
“桃酥！是柳家的嘛。”
“走吧，先回府。”二人回到府中。
后亭苑内，二人坐在溪边对弈，潺潺流水，庭院芳菲。旁边摆放着各色糕点。
“我还以为你会坐马车回来。”
“马车过于惊扰，我想着步行过去也好。这桃酥我和柳家家主说好了，晚点还会送十盒到府里。”
“陛下这么早召见你，是有什么要事吗？”
“父皇也召见了皇兄。”
“靖王？”
话音刚落，赵公公便带着一行人登门到府。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有皇子李蔺收，聪睿有智，德才兼备，至性温恭，宜承大统，朕承此谕，特册封为太子，以示皇恩浩荡，钦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