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惆怅,心事重重。
夜箫华终于抬眼看看眼前人,略有些红的眼角还隐隐泛着泪光。清澈的眸子里全是久安。
“哥,我还是好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夜箫华看着他,眼里闪着光。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而久安却以为他喝多了,摸摸他的头“你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但夜箫华却坚定着“我没喝醉,我早就喝不醉了。”
“你自幼酒量就不好,怎么可能喝不醉?”
“我真没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夜箫华辩解着。
夜箫华说着还一直看着他。没一会久安就被他盯着有些别扭,干脆用手挡住他的眼睛。
怎料夜箫华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久安连忙甩开他的手附言道“多大人了,也不羞。”
但夜箫华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同他开起玩笑“若哥哥不喜大可还回来。”
南久安多半也是喝大了,毕竟酒醉壮人胆。竟同他较起劲来。
“抬头。”
一语罢,便低头吻上他的唇。轻点一下便离开,夜箫华一时顿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后久安的话又将他从这里的喜悦拉向另一个。
“现在我回答你那个问题了。”
夜箫华激动的站起身,搂住他加深了刚才那个若无虚缪的吻。
久后,夜箫华只觉唇上刺痛才堪堪结束这个吻。
“哥哥,你怎么还咬我呢?”夜箫华委屈。
南久安转过头“你再亲,我……我就要憋死了。”
夜箫华一听笑了“呵,哥哥你怎么还同当初一样?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我相信哥哥这么聪明一定会学会的。”
久安别过脸去,不想看见他。
“好了,哥哥别生气了。我们来商量些事吧。”夜箫华走近拉起他的手。
久安点点头。
“那,哥哥你搬下来同我住吧。”
久安思索一会“好。”
夜箫华见他答应了,心里憋了个坏点子。继续询问“那,哥哥三天后的大典你同我一起去吧。”
“好。”久安没有多想还是一口答应。
“那,过些天我们出去玩吧。”
“好。”
“那我们再种两颗玉兰吧。”
“好。”久安有些无奈但还是同意了。
夜箫华这时走近些道“那……哥哥,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吧。”
南久安没听清,但还是一口应着“好。”
夜箫华奸计得逞“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啊?”久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毕竟是使诈了,等久安反应过来了就不好了。
夜箫华一把抱起久安回屋去了。
关灯拉闸。
等到久安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时间了。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一旁更衣梳整。
夜箫华背上深浅不一的抓痕瞧着倒有些触目惊心,但久安却并不那么觉得,反而觉得是他咎由自取。
这时夜箫华理好衣服走过来,在他眉间落下一吻。这是岁什之前便有的习惯。但这一动作却一时让久安有些分不清时候,觉得一眨眼大家便都已经长大了。
“岁什,我突然觉得现在也挺好的。我能看见你了,你比我当初想得还好看些。”
夜箫华笑笑“有幸没有让哥哥失望。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久安疑惑“什么意思?”
“今天是宗内大典,我们可不能去的太晚。会叫他们笑话的。”
久安一个机灵“不是还有几天吗?”久安说着想起身,却又忽的一软,最后干脆躺平。
夜箫华若无其事“就是今天。不然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共赴烟雨。”
久安忍不住质问“周岁什!你还是人吗?”
却不想夜箫华精神充沛,还同自己玩笑“哥哥,你莫不是忘了。我本来就不是人。”
南久安一时语塞,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反驳。最后只得叹气“唉。扶我起来。”
“好的。哥哥,我替你热了水,我带你去洗洗。”夜箫华一脸殷勤。
南久安现在是一秒都不想见到他“我,自己去。你,就在外面候着吧。”
许久后南久安出来,彼时夜箫华带着一身衣物来替他梳理。
南久安看着那身红色的衣袍,问道“岁什,你不觉得这颜色有些艳了吗?”
“不会,哥哥穿定是好看的。”夜箫华坚定着。
久安摇摇头叹了口气,夜箫华知道他这是应下了。便高兴的替他换上。
夜箫华的眼光很好,南久安当真配的这红色,不妖不艳,反还能从中瞧出些仙人气质。
随后夜箫华又从怀着拿出块玉来。这玉通体雪白,却白而不透,无绪无绵,让人一眼便喜欢。
“哥哥,这玉最养人。你戴上便是它的福分。”
“倒是让你破费了。”久安瞧着他,又望了望那玉。他不喜这些外物,但即是岁什给的,便是好的。
“哥哥,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是瞧着它够格,才堪堪往你这送的。”夜箫华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将那玉同秋风铃系在一起。
于这秋风铃他不问也知,现在硬问倒显得有些刻意,那倒不如不提,全当个“瞎子”。
带好那玉,夜箫华又领着他来的铜镜前替他绾发。一切显得那般简单和谐,却是两人当初想也未感想过的。如今才知平淡一些才好。
南久安望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抚上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不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是如墨般的,这双眼睛很好,但不是自己的。但如今他却连这双眼睛从何而来都记不得了。
夜箫华用余光瞧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哥哥有多在乎自己的眼睛。也许对于常人来说似乎没什么。但对于一个四岁便看不见的人来说,现在的一切真的已经太过奢望。也便不敢再求更好的了。
一切就绪,这时久安瞧着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夜箫华走近拉起他的手,附在他耳边道“没事,应当只是灵力滞塞,兴许过些天便好了。但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些天就呆在我身边吧。放心,有我。”
南久安点点头,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了,便真的危险了。这些道理他是明晓得,只是不想自己到这个时候却还是除了夜箫华无一个可信之人。
夜箫华拉起他向大典赶去。此时他再也不用畏惧任何事物,于他而言,生的意义便只有久安一人了。
但心中遗憾尚存。夜箫华也会想若是自己在最开始便能像这般什么都不怕,将生死抛之脑后是否他们之间也就不会分隔那般久。
可终究深宅大院中棋子之间的情爱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见了光便会成为弃子了。当初的他们便是最好的例子。
夜箫华二人来的也算不得迟,好在大典的事物夜箫华早已安排妥当。
高台之上夜箫华在为大典最后比拼召开宣布规则。而一旁的久安俯瞰着众人,久久的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久安一袭红衣,站在高台,微微垂目看着下方,可谓十分引人注目。
他思索着事情,连风轻撩起他的发丝也未察觉。许久后,夜箫华宣读完毕,悄悄走近故意轻推下出神的久安。
久安吓一跳,霎时回过神来。夜箫华凑近看着他,问道“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南久安敲敲他的头,无奈道“你呀。多大年纪了,还同个孩子一般。”
夜箫华笑笑,趁他不注意在他唇上轻点。
而这轻无的吻却叫久安羞红了脸,他将头转过去,不再同夜箫华多说。
然而夜箫华却得寸进尺,他悄悄走过去抱住久安。久安无奈“唉,多大了。羞不羞。”
夜箫华却摇摇头“我是弟弟,永远都是哥哥的弟弟。所以我要做一辈子的小孩。小孩才不会羞呢。”
南久安推开他“好了,这么多人呢。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很显然这个担忧是多余的,现在弟子们忙着紧张,师父们忙着物色新徒弟,早便没有人关注这方。
可是哥哥都发话了,夜箫华自然不敢不从。于是只能乖乖同哥哥一起看台下的人收徒。
小弟子们一个个紧张的不行,生怕自己没人要。
这时还有一人姗姗来迟。那人一身天青色着墨衣袍,手持一柄折扇。好一副谦谦公子模样。一到场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连久安也不住夸他“岁什,那人真好看。是谁啊?”
“他好看?那我呢?我就不及他好看呢?”夜箫华夺命三联问。
南久安愣在原地,心里吐槽着:我怎么没发现你小子醋劲这么大呢。
可是想归想,哄归哄“你好看,我们岁什最好看。”
然而夜箫华很显然还不满意,久安最后也识趣的不再瞧下面。
好在在下面的主持弟子声音够大,让南久安听了个明白。
“三长老叶今元到!”
随后不久叶今元来到高台上,他一礼后在看了眼南久安后就别过头去,往旁边站了站,似乎有些尴尬。
南久安察觉了他的神情,不解的挠挠头,后抚在脖子上。
想起什么,瞬间满脸通红。夜箫华观察到他的不对劲,不知怎么冒出来件狐裘替他披上。
而南久安看他准备这般齐全,一时有些恼火“你刚刚干嘛去了?就像让我出糗是不是?”
“怎么可能。”夜箫华极力辩解。
“我不同你说。”
夜箫华此时也知他不高兴了,连忙开始撒娇模式“哥哥,哥哥。我真的一时忘了。哥哥,你别生气吗。哥哥……”
南久安有些挂不住脸,推开他往一边站去,心想: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可夜箫华永远坚信,人只有不要脸才天下无敌。屁颠屁颠得跟着去了。
一旁的叶今元看着他们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
叶今元看着下方的小弟子们。小弟子们也纷纷看着他。而台下的沈小小却不敢抬头看他,一个劲的往中间退。
可这一推却让他显得明显起来,叶今元一眼便瞧见他了。此时两人心中都五味杂陈。
昔日的师徒,在矾山之战后再次重见。却相忘不语。
许久后,大典之上已然没有来人。但南久安发现故逢和顾宋没有来,便问“二长老、五长老和四长老还没来,就正式开始了吗?”
夜箫华似乎见怪不怪“这很正常。他们是同你一样,一次大典都没来过的。”
“为什么?”
夜箫华轻笑“呵,多半是顾瑾玉又出什么毛病了。每次都是因为他的问题,没什么稀奇的。”
南久安一听怎么又冒出来个不认识的“等等,这顾瑾玉又是谁啊?”
夜箫华拉着他到一边坐下慢慢聊“这顾瑾是顾宋和苏玉的孩子。虽说是他们的孩子吧,却全是故逢一个人带大的,后来也就顺理成章的收入故逢门下了。可是收了这下子后,顾瑾玉一天到晚粘着他,他一有事要走,顾瑾玉不是生病就是有什么事。最后故逢干脆就哪也不去了……”
久安听着又发现不对“等等,苏玉和顾宋的儿子?”
“我估摸你也会是这反应,虽然他俩之前是有些不对付。但在矾山之战后没多久他们就成亲了,大概是共患难后生出了些情愫吧。”
南久安听着大抵的是明白了整个过程。顿时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
这时大家也都物色的差不多了,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场上顿时热闹起来。
而到最后也没有人去寻问过沈小小。一切似乎都同当初重合了一般,只是这一次那高台上的人又是否会再来到自己身边。
沈小小终于抬头向台上看去,却连那人的人影也没有瞧见。
但一转头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人。叶今元向他伸出手,还是同当初一样地话“我是叶今元,若你愿,便同我走吧。”
沈小小看着他,竟一时有些同当初一样不知所措。随后又反应过来,跪下行礼“在下沈小小,拜见师父。”
叶今元不慌不忙地将他扶起,并宣告着“志气凌云,鸢鸟腾飞。此后你便唤作“沈凌鸢”!便是我叶今元的徒弟。”
沈凌鸢一时出了神,一切都与当初重合了。但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被夜箫华从鬼都带出来的小鬼了。自己也不是那个师父眼中可爱乖巧的孩子了。
但是这一次他的目的可并非如此。
随着最后一个弟子也被收下,这场收徒大典也便正式拉上了帷幕。
南久安看着一对对师徒相继离开,却觉得有些乏,便同夜箫华先行离开了。
留下叶今元和沈凌鸢独自在原地,叶今元暂时性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他“有事回去再说吧。”
沈凌鸢随即应下,跟着叶今元回那个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家”。
一路上相伴不语,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凌鸢害怕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却又迫切的想要抱抱眼前这个人,同他述说自己的经历。
晚云殿
沈凌鸢不再扮成少年模样,他上前想要像之前一般拉住师父手。但这一次叶今元躲开了。
沈凌鸢看着他,似乎有着道不尽的委屈藏在心里。
“今元……”
“你应当唤我师父。”叶今元纠正他。
可是于沈凌鸢而言,所需要纠正的何止一个称呼。
沈凌鸢愣在原地沉默许久。最后望着叶今元道“师父?若是在蛟海那件事之后,您还觉得您于我而言还是亦兄亦父的存在。那是否有些自欺欺人了?”
叶今元背过身去“那究竟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又如何告诉您呢?若您一定要知道,那大概是在雪山共拥的时候。在下界历劫时您躲在暗处护我周全的时候。在您为了替我找一本适合我的修行典籍时。在所有人都因为我是鬼族而不愿收我为徒时,您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或许从一开始您在我心里就是不一样的了。”
叶今元长叹一口气“唉,沈凌鸢,我应当将你赶出去的。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当收下你的。”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小到沈凌鸢都有些听不清。而这话也不知是在对他自己说,还是对沈凌鸢说。
叶今元转身看着他,后又叹气转头“你出来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凌鸢一礼“师父,徒儿这就退下了。”
或许他所需要的不是一个人静静,而是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可以将一肚子话全说出来的理由。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抛开这样沉重的身份,去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