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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六

流知备忘录库存

“乖,我带你回家”

一句简短的话语,却温暖了战乱中受难的她

家……?

多么熟悉的词,在此时却显得格外冰冷残忍

在此之前,她也像常人那般拥有幸福的生活,前途一片光明,可一切都终止在第一阵炮火中

无情的炮火侵蚀着国土,枪林弹雨间,所谓的“家”在此时却尤为的脆弱,敌人疯狂的抢掠屠杀无休止,居民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切的源头竟只是敌国统治者一句“只有踩在你的尸体上,让你亲眼看着国土流失,我才能睡得安心。”

在敌人踏上国土的那一刻,国内全部居民的一切都被黑夜所笼罩,包括流萤

旧日的生机已不复存在,而现在只剩下幽清与死寂,泥土瓦砾被炸的猝然横飞,掀起漫天的灰尘,被炮弹击中了房屋,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硝烟弥漫在整个战乱地区,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火药气味,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地人意识恍惚

而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幸存的流萤一改往日的温柔与内敛,冷血与淡漠充斥在她体内。因为她深知,在战乱之下,没有绝对的公平,没有所谓的圣母,更不用提希望的黎明,毕竟…

黑夜,早已笼罩于国家上空,夜色只会更浓,而不曾有过黎明

“公平是每一个人拥有的,只不过现在…刀上的鲜血才能夺得真正的公平”

这也是流萤在战乱中唯一的准则,正是如此,两人的初遇才会如此独特

知更鸟本是天环族寰宇歌姬,匹诺康尼的大明星,却因国家人员紧缺而应急出征支援,国内没有一个家族,一个人民幸免,而知更鸟毫无战场的经验,又因为身体瘦弱,担任其搜寻伤员的工作

临近夜晚的黄昏,知更鸟搜查回队途中,从连余辉也照耀不到的角落闪出一个人影,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住她的双手,重重的将她往墙上一摔

“唔!…”

忽然的袭击让知更鸟不免痛呼出声,但很快,她便将痛呼的后半音吞了回去,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悄然抵上她的脖颈,刀刃上的寒意让知更鸟本能地颤抖着,在她眼前的是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流萤眼眸中没有一星的温暖,只有冰冷的寒意,能让人的心冷到骨子里,即使是黄昏的余晖,也挥散、融化不了她眼中的寒意,满脸的鲜血让知更鸟心中的恐惧上升到极点,翠绿的眼眸中闪动着不安与无措以及恐惧

而流萤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宽大的制服,白皙的皮肤,瘦削的身体,以及那双即使化成灰也认得的眼,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粗鲁恐怖,松开手,收起刀,脸上的血迹擦不干净,流萤索性直接转头

“为什么…你…”

而知更鸟切实被刚才流萤的神情所吓到,腿一软,便扶着墙瘫坐在地上,脑中嗡嗡作响,流萤提出的疑问并未得到回答,有些恼怒的转头,看到知更鸟仍心有余悸

“抱歉,知更鸟小姐,我并非恶意”

话语中融入了连自己也尚未察觉的温柔

“是我冲动了…”

“没关系,若你遇到的不是我,你防卫…甚至是杀害也合情合理”

“敌军的咎由自取。”

“和我一起回部队吧?部队在现在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

“我没有家,它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流萤的眼睛一冷再冷,带着浓浓的杀机,像是一滩死水,深不见底,可是那种冷漠之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嗜血,使得周遭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流萤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眼中杀气越来越重

但此时,流萤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乖,我带你回家”

流萤心中一切不甘,愤怒也终于放下,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为了安慰自己而垫起的脚尖

好…温暖…

热能都是由热的物质传向能的物质,而在热传递的作用下,少女身体的温暖正源源不断的传来,冰冷的躯体从心底开始回温,蔓延至全身

“好,回家”

流萤回拥少女作为回答

家?

流萤很快便应征知更鸟所在的队伍,战场是残酷的,并没有所谓的机遇可言,人们不顾一切的扣动扳机,各种轻重武器开火,向敌人倾泻出滔天的仇恨,战火的硝烟直到夜晚才落下帷幕

夜晚的静谧与方才的战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即使这样也足以让睡眠浅的知更鸟醒来,她睡眼惺忪的环视着四周,而流萤也没有睡,正躺在土堆之上仰望星空

“唔…哈,你在看什么呢?这般认真”

“家乡的星空,小时候…最喜欢躺在庭院里看漫天繁星,看!那一群星簇拥起来像不像一只小鸟?”

“哇!像!”

“只可惜,天黑了”

“夜色越浓,星星才会越亮,即使世界再黑暗,也要保持心脏的震动,因为会有人与你共鸣”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什么?”

“没什么,天快亮了”

“我们快胜利了,属于我们的黎明即将到来!”

“我们的…黎明?”

她并非黎明,可因她,开始期待黎明

在初生的黎明下,她们的目光交集,仿佛开启了一扇通往彼此心扉的门,一切的隔阂都被消融

她看似温和的眼眸中隐藏着一片寒冬苦寒的荒原,任何来者都难以成为战乱中她眼中的灯塔

而反观少女眉眼弯弯,在她那清亮的眼眸中,仿佛镌刻进无数绚丽的风景,显得温婉而迷人,眼底的温暖融化了她内心的坚冰

只可惜时间不会为她们而停留

战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可这次战争却持续到了午夜,统治者将此地封锁,即使敌方早已溃不成军,也只能耗在原地,等待着被击杀的命运

在最后一声枪响中,漫长的战争最终结束

“黎明即将到来!”

“嗯,即将到来”

在她们看不到的角落,猝然从土堆中伸出一只手,正握着枪,对准知更鸟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的寂静,知更鸟眼中的愉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惊恐,血花飞溅,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刺痛,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回荡着尖锐的声响,所有的感官开始模糊,甚至失去知觉…子弹打入体内的后遗令她怦然倒地

当流萤发现时,已经晚了……除了无措地看着知更鸟惊恐的脸,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一个箭步冲向土堆,将藏匿其中的人拉出,空洞黑暗的枪口抵在他的头上,就与流萤现在的眼眸一样,愤怒,不甘,悲伤涌上心头,抽出短刀便捅入那人的心脏

“在你身上浪费子弹,真是疯子。”

“你…不也一样,疯…疯子!”

心底的残暴野性被激起,流萤转身抓起那人的脑袋,无视惨叫声,自言自语道:

“看到她了吗?我的,你杀了她,你也该死!”

抽出利刃便刺于脖颈,鲜血中,曾经的流萤再也回不来了,杀戮后的余韵散去,流萤忽然顿悟过来,冲向知更鸟并将其拥入怀中

知更鸟躺在地上,身体犹如千斤重般,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全身,仿佛有千万根针刺穿了她的每一寸皮肉,神情恍惚着,胸口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冒出鲜血,血凝成一朵朵花落于地上,没入土地中

“流…流萤…”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现在马上带你回去”

“不…不用,我已经…”

“不会的!”

窒息的疼痛让知更鸟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这也大大的加剧了血液的流失,牙齿不止地颤抖着,鲜血从口中渗出,口中艰难的挤出无力的呻吟,意识开始模糊,被一步步吞噬着

抬眼只能看见流萤红着眼眶却掉不出眼泪,只是将自己搂在怀中,一遍一遍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还是…在对我的存活抱有侥幸吗?

“别…别哭…”

“说好了一起等黎明,你…”

知更鸟的力气早已用尽,无法动弹,无法说话。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睁开眼,她在流萤怀中轻微的呼吸着

“滴答…滴答…”

流萤泪眼朦胧,从眼眶中低落的泪珠无声的落下,或许她也感到了诀别之意,可最讽刺的,也是最残忍的是:欲将知更鸟的痛苦转到自己身上,但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绝望的看着知更鸟慢慢死去

泪水滴在知更鸟的脸上,她挣扎着微微睁开眼,可眼睛却再也无法聚焦,她看不到流萤的哀伤,只能感受到她身体因抽泣而颤抖着,而在流萤眼中,她的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彩,闪动着对未知与死亡的恐惧

知更鸟呼吸愈发急促而浅,身体冰冷如坠入冰窖,流萤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开始哀伤的呢喃着:

“Robin…Robin…不要,别走!”

随着知更鸟体温的散失,流萤将她搂的更紧,试图挽留散失的体温,知更鸟感受到全身力量的流失,而自己却无法阻止

或许…这种痛苦要等到血流尽又或是死亡才会停止

知更鸟感到自己生命的流失,呼吸变得更加的微弱而无规则

大概是预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知更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蹭了蹭流萤,而流萤停止了抽泣,眼神涣散,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除了抽泣的余音,她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怀里的人冰凉,她的心也跟着一层一层的冰冷下去,知更鸟没有说话,也再无办法说话,她看着即将黎明的天空,又看了看,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流萤,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温柔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彼岸的光芒

伴随着最后一口气息的逝去,她的世界与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流萤紧紧的盯着知更鸟,眼神中布满了不可置信与哀伤,希望她能够再次睁眼,可直到黎明的曙光到来,洒在两人的身上,她…也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苏醒

身体的温度早已完全散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也正是死亡的意义…

知更鸟一生中中过两枪,第一枪打入脖颈,未伤及命脉,第二枪,正中心脏…

也许当一切都化作烟尘散尽了这尘世的繁华,那些留念徘徊的低语,会在墓碑上铭刻下永久的哀伤印记……

在踌躇许久后,流萤吞下哽咽,神情温柔的看着知更鸟,抱起她转身往回走去,语气宠溺的像当时她说的那样说道:

“乖,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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