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温良

三年后。

　　妖塔第二重开放试炼。所有符合的弟子都被关入塔中，历时三日，只好待在妖塔完完好好度过三日便可以视为合格。

　　但以上只是表面规定，实际上的暗规是，凭定斩妖个数和身体完好程度凭定后期等级。

　　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平时虽学了相关知识和术法但一见真妖还是会吓得双腿发软。第二层的妖并不算厉害，没什么法力只是数量多了些更丑陋恐怖些。但哭喊混和妖邪乱成一团，能保持镇定杀妖的差不多都是各殿名列前茅之人。但，有一个人格外惹目。

　　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讲道理，这样的小孩子连去第一重的资格都没有，只配给师父倒倒茶捶捶腿，最难的功课就是扎马步被道经心法。但这个小孩却颇有架势的引符持剑，一路杀妖斩怪不说，还毫无惧色将一众少年都比了下去。孩子们大多依附在他身边，对他又敬又怕。

　　夜晚，饥肠辘辘的孩子们坐在一起吃起自己带的各种干粮桂花糕甜果子酥饼之类。小道童坐在最靠外的位置，没人敢靠近他，所有孩子坐成一一小堆一小堆，眉飞色舞地讨论今天的惊险经历。他年纪最小，被血污得脏兮兮的小手捏着小包袱，拿出一块豆糕，目光不时装作无意地是不是瞟向那飘香四溢咯吱叽喳的人群。

　　可，无论他怎么看，也不会有人和他搭话。一个杀妖不眨眼的小孩，脸上一丝天真也无，在他们看来，已经完全与他们格格不入，像个异类。

　　受了冷落的道童死了心，抿着唇不再探向他们。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低声的接语与他们如刺的目光扎得他浑身难受。小童捏了捏拳头，忽然想起师兄对他说过的话：人总是这样，一个能力已然非人的人，在他们有难的时候，他被人们唤作大侠、英雄。等危难过去，他便成了怪物。

　　“诶，你叫什么？”银铃般的声音，和煦如暖阳。

　　慌忙抬头，只见是个小女修。她已经挨着自己坐了下来，微笑着表现自己的友善：“他们说你很厉害，你是从哪个殿出来的？”

　　他讷讷道：“我叫莫良……”他没有说出自己来自哪个殿宇，好像每次提到玄芜殿他们的面上都会有敬而远之的表情，说了，她也会躲远吧……

　　“我叫莫芸香，你可以叫我芸姐姐哦！你比我们都要小啊。”

　　“唔……”小莫良垂首，耳根有些泛红。第一次有女、女孩子和他说话……不能结巴……其实舌头已经快要打成蝴蝶结了，“我、我七……”

　　“芸姐姐！”一声叫嚷打断了他，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少年，似乎和芸香很熟。他环着手臂，对莫芸香劝阻，“芸姐姐，你不要离这家伙那么近，他是个杀人魔，浑身都是血……！”

　　小莫良急道：“我……”他站起身来，还没有来人肩高，他极力辩解，“来这里不就是杀妖吗？我师兄说——”

　　“进妖塔活过三天就可以了，没听说见妖便杀。连才修成的小妖你也下得了手！”

　　可……

　　可是道主和师兄说……

　　「进妖塔啊，很简单啊，就是杀妖嘛。干嘛一脸不情愿？里面的妖没有食物都是靠吞噬同伴而生，若人进了去，不是死，便只有杀了。」

　　「良儿，切不要被妖的表象迷惑，他们会幻术哦。」

　　「嗯，师兄说的不错。进去便只管，杀。」

　　「哎呀，定个小目标吧，一百只够不够？你还觉得多了？那折中五十吧。不满回来会被罚哦。」

　　“……”

　　为什么。

　　“喂，莫合，太过分了吧，他还只是小孩子，懂什么啊。何况不杀妖他们就会吃了我们。”芸香皱眉，将莫良拦在身后。

　　“芸姐姐，可他纯粹就是屠杀好吧？而且你看他的模样，一脸木然哪有小孩子的样子！我看他八成就是妖怪变的！”

　　小莫良垂首，沉道：“我不是……”

　　“哼！谁会承认自己是妖？又不是门把脑袋夹了。”

　　“莫合！再说出去后我告诉师父你欺负比自己小的人！”

　　“芸姐姐！”

　　莫合吃了一瘪，只好生气拂袖，作罢。

　　三日后。

　　妖塔二层开锁，几个师兄护法，精疲力尽的小辈们从塔内鱼贯而出。不少当场倒了下去，个个一身污浊。

　　所有人，都有人接么。

　　小莫良扫过写着各殿名称的幡旗，看了两三遍确定没有看到玄芜殿……

　　正常的吧……大家都忙着练功……道主更忙，哪有闲时管这等小事。

　　但，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大家都跟着师兄走……怪羡慕的。

　　突然，屁股被人踹了一脚，连人带剑，一齐摔在地上。

　　后面的人来不及躲闪，一脚踩在他手上。

　　“呃！——”

　　一阵笑声湮没在人群。他起身，牙齿快要咬破下唇。

　　然而，针对便没有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