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春。
万物复苏,百花争荣。
是一座山。
料峭峰峻,藏云之间。
是一个人。
行于碧浪之中,哼着青山小调。
细看一眼,是一位少年,着棉麻布衣,脚步轻快。
平芜尽处是春山,春山深处有人家。
少年正走向的,是一小茅屋,隐于林之间,落于溪之边。
“小羽子!快点,吃饭了!”
只见一老者,三寸白须,坐在石礅上悠然自得,津津有味地吸着面条。
“来啦来啦。”
少年两步作一步,循着面香,抄起石桌上的碗也一同吸溜起来。
“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少年闻言,从兜里掏出两盒烟拍在旁边,继续吸溜,狼吞虎咽,看样子是饿坏了。
老者也不看,只是心念一动,烟盒的包装就自然而然的散开,一根烟如鸟儿般飞出,被老者叼在嘴上。
倏!一团火苗窜起,点燃烟草,飘出丝丝白气。
“呼!嘶~”
老者吐出一口烟雾,眉头舒展,眼球微微上翻,眼皮直颤,整个身体好似也在轻轻抖动。
“妈的!爽死老子了!”
老者哈哈大笑,“还是荷花抽起来爽啊,前两天抽的那个什么黄金叶,嗯,不够绵长!”
少年此时已是吃光了碗里的面条,翘起二郎腿,从盒中掏出一根,看着老者如此享受,跃跃欲试。
“嘿,老爷子,点个火!”
“滚一边去。”老者眼也不斜,没好气道,“教了你快三个月的御火术了,到现在连一点火星都打不出来,不成器的玩意儿,哪远滚哪!”
“这不是太难了嘛!”少年也是不多说,贱兮兮的从兜里掏出一把打火机,啪嚓一声蹿出一抹火光。
“哦~爽!”
又是一口烟雾,两个人,就坐在石墩上,你一口,我一口,看着远方的袅袅山峦。
“不过老爷子,我为什么非得跟你学什么术法啊,我看那些山外人,不都天生就觉醒了什么元素力量,好不威风!
又是风又是水的,还有会使闪电的呢!只有我在这学什么劳什子的御火术......”
“小道耳~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老者又是吧唧一口,这已经是第三根了。
“你还好意思说啊,老东西,我都在这个破山上呆了17年了!”
少年睁大眼睛,愤怒的看着悠哉游哉的老者,
“你说到了年纪就送我下山去的,好,那我就去对面山的学堂上课,天天这里背那里背的,还要学什么劳什子英语,更别说那钻心的数学了!现在呢,老子要出去看看世面!”
少年掐断烟,站起身,头也不回就走向茅草屋,一副离家出走的意思。
老者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也不顾在茅屋里捯饬的少年,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
“这时间也是够快的啊,一转眼,他们也要来了啊......”
——
夕日欲颓,青山如墨,渲于景中。
山下,有五人,着一身军服,正仰望。
“队长,传闻山上有仙人,这是真的吗?司令的命令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昨日,江省军备区,司令下令,二字特备队“蠃鱼”前往江省北部边缘,位于杭城以北迷雾中的一座仙山,名曰“小昆仑”,请其中的昆仑仙人出山。
“不该说的话别说,小心写检讨!”
领头的是一位看面相就极其刚正不阿的男人,四方脸,浓眉大眼,倒是极其高大魁梧。
“收到收到!”
月色下,一行人步入林间,向上,朝着隐于林间的灯火,一步一步。
而茅屋内。
少年正坐床榻之上,两手不断掐出一个又一个形法,似有金字于其中飘出,带着阵阵道音,一丝火苗从空中形成!燃烧着,伴随着飒飒之声,极炙热。
少年见状眉飞色舞,大笑着拍灭空中火苗,不顾衣衫工整,手舞足蹈向屋外跑去,“小爷我成啦!小爷我成啦!哈哈哈哈哈!”
“哈你个头!别吵了老子的鱼!”老者垂钓溪边,瞥了眼正笑着的少年,不禁莞尔,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少年过来坐下。
“看到没啊,御火术,哼哼,小道耳!哈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得意的少年,老者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舍,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羽啊,这17年,山上的日子过得可好?”
少年闻之正色,老爷子只有在有重要的事情时才会称呼自己的全名。
“自然是好的,老爷子。”
“景羽啊,那你离了这茅屋,远了这青山,可还会记得我这溪边的老爷子吗?”
“老爷子你说什么呢?我没事干离开这里干嘛?至于白天那番话?气话罢了…”
景羽此刻已经冥冥之中懂了些什么,离别的情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还在襁褓之中被弃于山林,被一双斑驳的老手给捧起,带回了这茅草屋。陌生的是这17年的日日夜夜,两人走遍青山,踏溪寻鱼,乘春风而笑,顺冬雪而眠。
在景羽的心里,身边的老者是这辈子唯一的亲人,是自己的长辈,是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人。
“小羽子啊。”
景融抬头,眼角的泪无声落下。
他顺着老爷子伸出的手,看向那被老爷子指着的夜。
夜凉如水,一弯新月挂柳梢,蝉鸣蛙声一片。
“出去看看吧。
莫管我这老爷子咯,老爷子我啊
这次放你走。”
风过处,吹起阵阵涟漪,吹下了柳梢新月,吹散了蝉鸣蛙声,卷起少年心内的无边哀愁。
是一个夜。
万籁俱静,只剩风吹叶。
是一座山。
暗藏灯火,透亮小林一边。
是两个人。
缘溪苦寂,石上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