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落暮尘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景严正缓步朝上方的高台走去。
落暮尘唤了他一声,景严顿了顿,缓缓侧过头来看他。
就这一个动作,景严的样貌和现实的不停替换,表情没什么变化。
待他的动作停下来,落暮尘终于看清了景严的另一种样貌……那雪白的古衣沾染上了鲜红的“红墨”,银白的长发随着吹过来的风微微浮动,白净的脸上有着些显著的鲜血。
那有些空洞的眼神中倒映出落暮尘的身影,流露出了一丝丝复杂。
落暮尘看了眼高台上空金光灿灿的景象,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急了。
景严见他想上来,抬手落下一道结界,将落暮尘关在里面。他什么也没说,转过头去,继续往上走。
落暮尘在下边急死了,灵力狂打结界,但就是破不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严朝上走去,却无能为力,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也听不到了。
景严飞悬在半空中,与云层中的“人”平行。
“若你一定要以一命抵一命,那就让我代他吧。”景严淡声道。
对面的“人”嗤笑了一声,缓声道:“好啊,鬼王好义气……”
那“人”甩出一把剑,剑在空中飞了一圈,猛的朝景严心脏的位置刺去!
“呲——!”
景严吐出一口鲜血,剑又飞快退回去,景严失力,整个人从高空坠落下去……
结界随着景严的坠落,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落暮尘立刻朝景严飞去,接住了他。
二人落到地上,落暮尘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喃喃着:“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哭了……哭多了,会变……丑的……”景严抬起沾染了鲜血的手,替他擦掉了脸上的一滴泪水。
眼皮渐沉,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气息弱下去,那只手终是垂落下去,没再抬起……
“……不要……不要、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啊……”落暮尘将全身的灵力都输送到景严的身体中,但没有用,一切都晚了……
景严的身体化作碎碎金光,消失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两颗珠子……
那群“人”早已离去,一场大雨将这里的痕迹冲刷成血海,落暮尘哭到失神,他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泪和雨。
半晌,他缓缓抬头,看着雨滴坠落下来,整个人的温度降下去了好几分,轻声道:“天道不公,严……我势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落暮尘猛的惊醒。
“……卧……说好的好梦呢?”
他感觉脸上有点湿润,发觉自己哭了。
“我、我还真哭了?”他来到阳台,看见天色微亮,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整理好这里,去北山了。
他在山下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落暮尘朝他招了招手,示意景严过来这边。
景严一身白色短袖搭配黑色阔腿裤,还穿了件黑色的薄外套,一看一个帅。他朝落暮尘走来,问道:“来得这么早?”
“睡着睡着就醒了。”落暮尘道,“上去了吧?”
“嗯。”
二人向山上走去,落暮尘跟在景严身后,看着景严的背影,莫名想起那个梦,无意识的喊了景严一声:“……严……”
景严闻声看过来,动作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有事?”
落暮尘回过神来,眼睛慌乱地瞎瞟了几下,终于让他想到了办法:“这哪有山洞啊?都走好一会儿了……”
“……”景严看着这傻子一下换一个表情,暗暗的翻了个白眼,道:“不知道,再找找看看。”
“哦……”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有雪地莲的山洞。
往里面走了一段路,里面的雪地莲就越多。落暮尘刚出伸手想摘,就被一个声音吼住了。
“你们是何人?到这来干什么?”
二人看去,那是一位身着深蓝古衣的美男子,倚靠在一朵雪地莲幻灵上,衣服领口大开,整个人松松懒懒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把玩着。
辣眼睛,但身材还不错。
这是来自落暮尘的一眼评。
他看了那人一眼,就转过头去,毫不犹豫的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好看归好看,但不能忽略辣眼睛啊,而且现在连对方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那人淡淡的扫了一眼反应过激落暮尘,又扫了一眼内心毫无波澜的景严,眼睛里略微惊异。
空气莫名安静下来,落暮尘忍不住了,吐槽了一句:“这位兄台,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啊?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那人张了张嘴想将这句话说出来,但又感觉太过于傻气,使劲给它压下去了。
景严和那人对视上,落暮尘见他还在看,伸手挡住了景严的视线,道:“严你别看那傻愣愣的鸟了,着实伤眼。”
景严看向落暮尘,皱了皱眉,道:“我感觉我好像见过他……挺眼熟的。”
“……确实……”
那人被晾在一旁,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俩还把不把我当妖看?”
没理。
好!很好!
那“人”气了,直接炫起一阵狂风,吹向二人。
落暮尘抬手落下一道结界,挡住了狂风。
“这位兄台,同样是来摘雪地莲,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落暮尘道。
景严看了那人一眼,对落暮尘道。
景严看了那人一眼,对落暮尘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是雪地莲王?”
“……啊?”落暮尘看向那人,眼睛圆得不要不要的。
花粉散在半空中,景严立马给结界结了个印,加强了结界。
“嗯?”雪地莲王收回扇子,见俩人还没倒下,内心震惊道:你俩怎么还不倒下?倒了我也好松你俩位炸弹离开啊!……哦!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彼岸花能抵万毒呢?
他一会儿一个动作,把另外两个人看懵了。
“嘶……这位……雪地莲王,你脑子还好吗?”落暮尘问。
雪地莲王看过来,莫名生出玩味的兴趣。
“我乃雪地莲王,萧清,认识认识?”
“……”景严没说话。
“……谁想跟你认识啊?”落暮尘无语。
萧清也没生气,他从雪莲幻灵上下来,手一挥,雪莲幻灵就消散了。
“嗯?你想干什么?打架?”落暮尘瞪着他,往后退了一步,顺手将景严拉过来,景严转头看了看落暮尘。
萧清向景严走来,手中的扇子一搭一搭的把玩着。走了几步,猛的闪到了景严身旁,用扇子抵在景严下巴,强势让景严扭过头来看他。
景严皱起了眉,抬手拍开他的扇子。萧清又闪到二人的身后,凑到景严旁边,轻声喊了一句:“小严严~”
“滚!”景严瞳孔微缩,往前跨了一步,甩出红绳,向萧清打去!
萧清也扔出扇子,抵挡住攻击,落暮尘也已经闪到一边去了。
两件神器打在一起,整座北山都随之颤了颤。
景严的眼神凶狠,如同炸了毛的白猫,落暮尘也恶狠狠的盯着萧清。
萧清收回扇子,笑了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们了。”
“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就直说!”落暮尘道。
萧清从二人中间掠过,向洞的深处走去,走了几步,见俩人没跟过来,侧过头来道:“跟着我,我给你们拿几株好点的雪地莲。”
“……你会那么好心?”落暮尘瞪着他。
“我怎么就不会这么好心了?想来,你们也想让柳神姥姥早点好过来吧?”
“你认识柳神姥姥?”景严道。
萧清听到这句,忽然就笑了,道:“说实话,你们的柳神姥姥还得称我一声长辈呢。”
“……”那你是有多老了啊?落暮尘心道。
二人最终还是跟上了他,在那里面挑了几朵,二人就离开了北山。
路上,落暮尘忽然想起萧清先前对景严的称呼,对景严道:“……哎,不是,严,那鸟玩意怎么叫你叫得那么亲呢?”
“什么?”景严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段。
“还叫你小严严,啧。”
“……”景严想起来了,皱眉道:“你问我我问谁?”
“呵。”落暮尘挑了挑眉,看着并不怎么开心:“叫小严严很好听吗?”
“不好听。”
“噢~”落暮尘绕到景严身后,右手搭在景严的肩上,待景严停下脚步,直接凑到景严耳旁,轻声道:“小严严~”
你怎么就跟他学了这个!
景严整个人僵了僵,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落、暮、尘!你给我滚开!”
落暮尘见他要炸毛了,立马与他拉开一米的距离,笑嘻嘻的道:“不玩了不玩了……”
景严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落暮尘快步跟上来边走边哄着景严:“别生气了嘛?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下次再也不会了!不对,没有下次了……”
……
两人都各自回了家,闭关了半个多月,出关时,正好到了景严的十八岁生辰。
宴会上,景严一身正装,看起来很有商业大佬的那味道了。
“恭喜景少主!我敬你一杯!”
“嗯……”景严以水代酒,回敬了一杯。
落暮尘前面去拿礼物了,现在才赶到这。
“严!”落暮尘向景严走来。
景严闻声看去,嗯……半个多月不见,又高了好像是?
落暮尘穿过层层人群,来到景严面前,道:“严,恭喜你又老了一岁!哈哈!”
“呵呵,下个月你生日,也没见你比我年轻多少。”景严放下了杯子,嘲讽道。
“两位少主,您们要不要喝点……啊!”一个女仆走到他俩旁边,正问他俩要不要喝点果汁时,一个人走过她旁边,撞到了她,果汁直接洒在了离得较近的落暮尘身上。
她一下便慌了,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落暮尘都不忍心去看被泼到了的地方,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下去吧。”
女仆还是很害怕,一个劲的朝落暮尘弯腰道歉。
落暮尘见她还不走,便道:“怎么?还不下去?”
“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赔您的衣服……”
这套衣服她确实赔不起,毕竟几十万一套,还是定制的。
落暮尘见此,开玩笑道:“不然……你以身相许?”
“……我……我愿意!”反正你又帅又多金,我也不亏!
”啊?”落暮尘惊了,急忙道::不是,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衣服你不用赔了……”
景严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转身径直离开,简直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落暮尘,实在是太丢人了。
落暮尘见景严离开了,吩咐了女仆几句,便去找景严了。
“严,你走慢一点啊。”他跟上景严,问道:“你要去哪啊?”
“去我房间。”景严道。
“你房间?去那干什么啊?”
“给你找套衣服换。”
“哇,严你太好了!”
“……”
待落暮尘换好衣服,他们俩人去了后院,坐在他们相识的地方——紫薇树下的草地,看着那满天星辰。
落暮尘突然想起礼物还没送,急忙将它拿了出来。
“严,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景严看过去,他手上的小盒子被打开,里面装着两个手链,其中的一个上还刻了字——七月四日,下方还有祝福语:浮光浮月,伴水溺吟吟。
“我感觉这个还不错。”落暮尘将它们拿出来,示意景严把手伸过来,给他戴上了。
“停。”戴到第二个的时候,景严忽然喊道。
“?”落暮尘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景严。
“我戴一个就可以了,这个你戴吧。”景严说着,将手链接过来,用灵力给它上面刻了字——八月十四日,繁花似锦,末路随至尽。
景严将落暮尘的手拉过来,帮他戴上了。
天空中的星辰依旧耀眼,那么清澈明亮,月光周围若隐若现的渺渺烟云,衬出夜晚的迷离,月光静似无声,坠落在满是生灵的世界中,和它们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