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角站了很久了
便利店买的廉价饮料喝光了,空瓶现在还躺在不远处的可回收垃圾桶里
昨夜斥巨资买的奶油面包也早就吃完了,木制的长椅冰凉,很快被体温捂热
可一到午夜时分,路灯都不屑于等候这个落魄的年轻人,那寒气便丝丝入骨,孤独的人是无法被温暖的
她并非身无分文,但也差不多了
大概是十多年前,她的双亲死于侵蚀了大半个南方国土的瘟疫
留下了一些资产,和被法拍的房子
现在,那不算丰厚的遗产已然所剩无几
这实在不怪她,虽然没有亲戚来争夺遗产,但只是工薪阶层的父母能为她留下多少遗产?
人口骤减,她连监护人都没有,小孩子又怎么懂得精打细算?
现在18岁的她,刚刚成年,却连大学都上不起了
地下室狭窄逼仄的房间还有三天就到期了,可在这个繁忙的大城市里,没有地方愿意聘用她为自己挣得温饱
于是她索性提前收拾好东西露宿街头,提前适应流浪的生活
孤独,孤独
看着人来人往,却无人在意,虚无的想法在脑海中疯长
人不过是零件,佐以社会的润滑,城市这座庞然大物便运转起来
你问是什么令这些蝼蚁心甘情愿?
不过是生存之必要
好吧,看来这只可怜虫马上就要连生存也失去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躯终于撑不住疲累
她掉头,踏上熟悉的路,
算了,能挨一天是一天吧,她打算着
即使是潮湿的地下室,至少留有一盏她自己的暖光灯
居于繁华的缝隙中,脏污其实随处可见
走过昏暗的小巷,阴沟里的老鼠都把这当家
除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看见瓦片下,傍晚已经很昏暗,却挡不住那张昳丽的睡颜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浑身散发着酒气,显然喝的烂醉,却不显得庸俗,反倒透出一股贵气
她趴在矮墙上,坐在野草里
水泥石砖仿佛变成了名贵的楠木桌
夹缝中长出的野花在她旁边黯然失色
穿着一看就很名贵的衣服
柔软,高贵,美丽
……不知是谁家迷路的大小姐
她可不想掺和进上流人士的事,那基本上就是一团乱麻
她只看一眼,就拉着行李箱继续走了
可还没走几步
不知是被她华丽的衣服引出了每个少女心底的羡慕
还是被她可爱的,难得一见的脸惊艳了一瞬
明明已经走出了一段不近的距离
冥冥中注定好了,突然福至心灵
她脚步一滞,下意识的转头回望了睡着的少女
……她看见不速之客变多了
几个常年游荡在附近的无业游民,吊儿郎当却又有目的性的走到了熟睡的少女身边
……
知道吗?可怜的蝼蚁,你的善心迟早让你吃亏
但没关系,去吧,去吧!
如果没有冲动了,生命的悸动都被压抑
可就彻底沦为齿轮了
可悲可叹的,懦弱平庸的……
“你们要干什么!”
她突然一声暴喝,足以吓着那几个无业游民
“嘿呦,这不是小白嘛”其中一个人朝她笑了笑
她感觉要吐了,那笑油腻恶心,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讨人厌?
“小白啊,哥儿几个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不好不容易有个大款来了,想捞点油水嘛”
“哎呀就是,小白啊你放心,我们几个心里都是有数的,这妞啊一看就惹不起,顶多拿点东西,反正这也不知道是搜刮了谁家的救命钱才买的好东西呢,我们拿几个怎么了?”
几个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忍住要吐的冲动,快步上前
“如果我说……不行呢?!!!”
还没等几人反映过来,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辣椒水,喷在了那些人脸上
然后拉起睡得死死的少女,不忘拿走行李箱
向着“家”跑去
少女睡死了却也不太沉,好像醒了一点酒,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只顾着奔跑,小巷里凉爽到寒冷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化为利刃割着她的脸,割着她的理智
十几年的记忆被风裹挟着呼啸,吹起她飞扬的衣摆,喋喋不休的旁白泄了气,她思索过的,评判过的,遇见过的,期冀过的,记忆带走了它们,她不再拥有它们,不再需要它们
冰蓝的天幕逐渐浓郁,黑笼罩了小巷,笼罩了少女,笼罩了她
她没有未来,这是名为选择的,平凡而盛大的豪赌
反正终将抵达深渊,她对着命运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