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不明白，淡淡睫毛下一股清郁的明眸，为何会装下这样的情爱。
于是，范闲用手轻轻点在稚子眉心：你还太小，或许还不太明白喜欢是什么。
稚子听完也作罢，只一日日地跟在范闲身边，这一会看看闲书，那一会荡荡秋千，自由无虞的做个闲散清都郎，而范闲也尽力给他想做与不想做的自由。
不知说者无心，还是听者有意，这样的话一经提起，便在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日日潜伏作祟。
隐隐的，范闲也会在夜半里梦见，片片的白色莲瓣飞落在自己的额发唇边，然后回旋在自己身边，慢慢地化形成人的模样， 用一双清眸冲自己淡淡地笑。
不过很多时候，范闲总会被惊醒，因为下一秒那双眼睛就会怨怼冰冷地盯着自己，然后一遍遍冲着自己重复那句：杀你！
“范闲，你来了。”
“范闲，你的诗写得极好。”
“范闲，我看好你！”
“范闲，我要杀你！”
一个说喜欢我，一个说要杀我，为什么两个人又要长得如此相像？
范闲不禁苦笑，每每上一秒刚在大殿上争锋相对，下一秒回来府上，就见相同的一张脸对自己和颜悦色，就陌生地如两个天翻地覆的世界，自己晃荡的不知谁真谁假。
范闲也觉着自己可能有些病了，病得有些分不清他们，看见稚子会想起殿上的二皇子，看见二皇子又会想起府里的稚子，明明前者对人无情寡薄，后者对人情深意长，可范闲也曾小心地窥探到这位二皇子，竟也喜欢赤脚踩来踩去，坐姿也不好看，诸多细节如同复刻般相似，甚至那一身骨肉神态也宛如双生，让自己难以区分。
转眼两年过去，这生在这京都的青年，就已经与自己决裂做恨，而当年的稚子也己长成文骨铮铮的少年。
“范闲，你喜欢我吗？”
少年此时又提起那个问题，他挡了眉心，不让范闲重复当年那个动作。
范闲发现他眼底的情愫比两年前更甚，但还是抬起手点在他挡在额上的手背，只是这次他没有否定。
“喜欢。”
“真的喜欢吗？”
少年凝视对方，眼底的炽热慢慢冷去。
“范闲，你变了！你不知道，你写的《红楼》已经有最想给看得人，你爱那本诗集！”
日子又过去一年，在庆历七年某个初秋的夜晚。
“范闲，你不喜欢我！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范闲望着这个酸红着眼睛控诉自己的京都二皇子，范闲只觉心中某一块狠狠作痛：怎么就是不喜欢呢？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救他吗？怎么就变成了不喜欢呢？
明明在儋州自己就养出了一个不染尘埃人来，怎么换做京都的这个人就不行呢？
“为什么啊李承泽？！”
“因为我们太像了，谁都总是想抢先一步除掉对方！”
李承泽猩红的眼睛慢慢灰去，静静地蹲在椅上，透着几分无关紧要的残忍，喃喃自语：
“范闲，我不想活了，你也别救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留住我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