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你醒了,哥你终于醒了!”
范闲慢慢睁开眼,就见范若若趴在自己的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脑内混沌一片,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胸口传来,见上身被人褪去衣物,一道白色纱布缠在胸口赫然突兀,血色从里渗出,钻心疼得范闲脸色发白。
“我这是怎么了?”
“哥你别吓我,你不记得了?,刚刚你被刺客重伤,差点……差点就活不过来。”
范若若边说边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手锤着床沿,垂首哭得梨花带雨泪痕满面,不过一会儿,她便激动地从床边站起手足舞蹈跑向外跑去,只在空中留下一句:
“哥,我去把你醒了的消息告诉爹爹姨娘他们……”
范闲努力向上抽动身体靠在床背,呆滞望着远去的背影思索,有些不自在地扭动身体,又捞起散落的卷发绕在食指上玩弄。
“哥你怎样了?有没有好点?
见范若若传信回来,范闲立马松开手上的动作,艰难地咧开嘴一笑:
“那个……若……若若,我没事……”
范闲叫那个名字叫得艰涩轻嗫,像初次见面就要叫别人亲密昵称的羞耻模样。
范若若重心全然放在“我没事”上,蹲在床边看着范闲苍白的唇色,紧张的情绪一下松开,红彤彤的眼睛又流出泪来。
“哥,让我保护你,保护你辈子……”
听着痛彻心扉的呜咽声,范闲心里一下变得空洞,觉得自己的感情轻浮,拿不出手去安慰这位伤心深厚的女子,便只好慢慢地撑起身子试探着伸出左手靠在范若若的发髻上,没有言语,一种从没有过的情愫苦得人心里难受,眼角涩涩地淌出来许多泪来。
范闲受伤后,庆帝就一直把他将养在皇宫里,今日才肯让范闲回范府养伤。
范若若推着范闲还走在廊道,远远就听见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女人风风火火跑来,钗发晃动,加之衣袍钻风变得宽大,就显得人特别的慌乱,隔着好几米就焦切的对范闲喊着:
“闲儿……闲儿你没事吧?”
女人快步走在范闲面前,双手拉起范闲的手握在掌心,上下打量着范闲,眼里含着泪流露出无限的疼惜。
那闲儿两字叫得格外娇溺,范闲听得微微怔住出神,望着这人,想做出什么回应又脑袋空空,只做木讷心虚地笑着回答:
“姨娘好……闲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姨娘不必担心……”
女人听到这里才肯松下范闲的手,吐着气眨巴眼睛,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胸口,憨笑说着:
“我就说咱家的闲儿就是命大……死不了。”
女人表情很是自豪,很是骄傲,就是娘罩儿子的既视感。
见状,范若若低着头跟着这位姨娘一齐笑了起来。
范闲压弯眼眸羞羞笑着,心里莫名记起这位柳姨娘与范闲水火不容的流言蜚语,须臾又将这些旧事搅碎散去,痴痴看着人笑。
“闲儿去见见老爷吧……他也很担心你。”
“好的姨娘。”
范若若将范闲推进书房就关上门离去。
范健转过身来急步向范闲靠近,弯腰双手用力地握住拍打范闲两边的臂膀,脸上眉须胡髭根根张开,眼窝混沌的瞳仁蒙上泪光,咧嘴从喉咙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我儿回来了,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范闲试着叫出那个温厚的称呼,可陌生空洞的哽在喉头难以吐出,只最后释然笑着点头。
“嗯,回来了。”
“父亲,哥,可以用膳了。”
外面天色暗了下去,范若若来叫两人去用膳。
“来来来,大家趁热吃,闲儿快尝尝这个冬瓜蛤蜊汤。”
柳姨娘热情端起范闲的碗就去打汤递给范闲,边打边温柔地说:
“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做的……”
说罢又起身挨个夹碟里的菜到范闲碗里。
范若若看在眼里,眸子如化着春水般温润柔溺。
范健眼神脉脉地望着这样和睦亲切的场景,翘起的嘴角一直未合上。
温暖潮湿的爱意就快要戳破美好的幻影,范闲悄悄地拒绝了这场阖欢的戏份,于这场戏外凝视自己,灵魂突坠冰窟,心脏袭来一股密密麻麻无法拥有的疼痛,一切都酸涩到了眉头,他要把这些梦都还给真正属于这副身体的那个人了。
“砰”
范闲的头重重砸在餐桌发出巨大响声,顿时桌上的人呼天抢地,乱成了一锅粥。
等范闲再次醒来,看见若若趴在自己床边哭得伤心,就问她:
“若若,你哭什么?
“哥,你不记得了吗?你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若若害怕……”
说着若若又流出泪来。
见状,范闲伸手轻轻拍打着若若的发髻安慰着。
之后,范闲总是想不起来若若说的这段记忆,至于悬空庙刺杀自己养伤的那段经历也很是模糊。
庆国京都家,有个姑娘想要保护自己哥哥一辈子,她家的姨娘会娇溺叫儿女的乳名,父亲也会真心爱护自己的儿女,还有许多许多都是皇家不曾有的……
而这些他也是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