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遇见?
叶衍在章首写道:“我遇见她之后,便逢人就说,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孩,没有什么问题是淋一场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江晓晓回到了小姨家,我和河元瑶一起坐公交回宾馆。
她的怀里抱着姜一弦,阴雨天,坐客多,我们匆匆上车,她俩小手拉大手,我单手紧紧的抓住车里的柱子,另一只手呵护着两个女孩子。
一个比一弦略大点的男孩拽了拽了我的衣角,眼神清澈,口齿伶俐。
“叔叔,这个是你和阿姨的孩子吗,她长的好可爱啊。”
我尴尬的看了看河元瑶,她没听到小男孩的声音,一弦却听到了,呲牙露齿地笑,礼貌回答:“谢谢哥哥。”
“你知道这个红色的锤子是干什么用的吗?哥哥。”从一上车,我就发现一弦盯着救生锤看,她的眼睛里都是好奇,三岁的孩子正是发问的年纪。
“这个叫做救生锤,突发意外情况的话,可以用这个破窗逃生。”小男孩博学多才。
“为什么要逃生啊?”一弦天真的问道。
河元瑶笑了,她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对话忍俊不禁。
“有生存的希望当然要逃生了。你这孩子。”河元瑶宠溺的捋了捋一弦的头发。
“姐姐,那如果没有希望了呢?”一弦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一些恐怖的画面袭击了河元瑶的脑海,大火淹没了房子,洪水泛滥了村庄,公交车掉下了悬崖。
这些画面频频出现在她的脑海,谁知道呢,后来才知道啊。
“就是没有希望逃生了。”天真无邪的一弦解释说道。
……
河元瑶愣住了,就像是省略号,没了后续。
小男孩看透了一切,看破了不属于他这般年龄的道理:“逃不了就谈然接受嘛。”
河元瑶湿了眼眶,红了眼角,豆大的泪珠笔直落下。
“你……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在问我,她哭了,心事写在了脸上。
“你怎么了?我没回想起很多事情。”
她没理我,擦拭了眼泪,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没过问,但很肯定和我有关。
那滴眼泪掉落时空隧道,回到了十四岁的夏天。
那时的叶衍还是叶衍,未经时间洗礼,也没有受过生活磨难,懵懂无知的孩童。
数学竞赛的探索是有趣的,但学习过程是痛苦又无聊的。
姜云升的离开,叶衍三人以及河元瑶挫了些许斗志。
“明天休息一天,我们去公园。”河元瑶提议说。
教室鸦雀无声,竞赛题的困扰,朋友离开的悲痛,个个垂头丧气,没得兴趣。
“姜云升也会去,他要给你们见一个人。”河元瑶用很乖的眼神看着我们。
听到姜云升的字眼,我们打起来了精神,“云升哥也来吗?”林凡激动的问道。
我们盯着河元瑶,她点了点头。
我们相视而笑,“明天什么时候?”异口同声的发问。
“早晨八点。”
……
我们一同坐着出租车去的,出租车司机叫作张天,是张华年的父亲,也就是送我去学校的司机,当然未来是云升哥的岳父。
毫无疑问,姜云升给我们介绍的人正是张华年。
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静静的坐在轮椅上,身着淡黄色长裙。
周围的花五颜六色,她很素净,万花丛中,她是最美的一朵。
那天她醉了酒,酒后吐真言,句句真切。
他不会喝酒,尝了几口就醉了,酒精麻痹了大脑的H区,听得见,但听不懂。
她是河元瑶,他是我。
我是叶衍。
那时十四岁。
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闲走散心,和谐美好,天蓝水绿,微风不燥。
我总觉得河元瑶走的慢,像是在思考问题,又或许心事重重。
不是或许,是一定,我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泪痕,是我多想了罢,她的泪痕隐隐约约,仔细看又好似消失了。
“你看什么?”河元瑶发现了我。
“啊,没事,你走的好慢。”我抱怨道。
“你掂着呗,很沉的。”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黑色塑料袋,袋子里
像是盒子,“这是什么?”我凑了过去,没有看到。
“啤酒。”她将袋子递给了我,“拿住。”她是命令的语气。
我撇了一眼,至少二十罐。
我正要问她,她跑到了前面,找张华年搭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里的人都不喝酒,带酒做啥呢。
没多想,她的行为一直很古怪。
游玩进行的很平坦,没有高潮,赏花探草就结束了。
天是突然阴的,人是陆续走的。
剩下我和河元瑶,我问她是否要和我打车回去,她没回答我,夺过我手中的塑料袋。
“会喝酒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心情和这天一样阴沉。
我愣住了,很突兀的问话,我想问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给我机会。
她扯开了包装,开了一罐给自己灌酒。
“好喝吗?”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尝尝。”她抿嘴一笑,“少喝点没事的。”
话音刚落给我打开了一罐,当然还有她自己的一罐。
年纪小,但不傻,我知道在她身上一定有故事。
我怎么也记不清我为什么喝的酒,我深刻怀疑是她灌醉了我。
她一罐一罐的灌酒,给自己灌酒,怎么也不醉,我当时对醉酒的概念是倒头就睡。
我醉了,没有睡,晕乎乎的,天上的星星有几颗,零颗。
全跑到我的眼前,转着圈,一圈又一圈。
下雨了,她醉了。
“姓叶的,你啊,很好……”
“我不好,我有病,五岁就检查出癌症。”
我听见她说话了,她说她的,我听我的,我还是回答了:“你说爱谁?谁是郑?”
“我查出癌症十几年了,活的好好的,可是……”
她哭了,我笑了,我是傻笑,她是痛哭。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是什么可是,给你说,你爱人家十几年,倒是追啊。我虽然小,情情爱爱还是懂些的。”
“我做了复查,一个月后要去做手术,我不知道能不能……”
我的耳边出现有她的声音,叽叽喳喳,谁知道说的什么,只管回答:“复合?和谁复合?”
……
我妈给我俩接走了,酒醒后,我就不记得了,她仍很活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是星雨泽。
我突然回忆起了这件事,我掩在了心里,不论真假,河元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即使是真的,当时的手术想必成功了吧。
这都过去十年多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河元瑶,她早已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或许小男孩的话对她有所触动吧。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江晓晓打来的。
“怎么了晓晓?”
“拿错包了。我拿的是瑶姐的包。”
“你现在在哪?”
“我小姨家。”
“行,晚点过去换。拜拜。”
“拜拜。”
我抬头看了一眼河元瑶,她没看我,低头检查包。
她突然变得神色慌张,“地址发我,我现在去。”
刚好到了一站,她急匆匆的下车,见她走的很急,只好先把地址发给了她。
我给江晓晓发了消息。
她们见面后发生的事情,一年后我才知晓。
江晓晓在包里发现了一个病情通知书,河元瑶要在十二月底做手术,成功的概率极小。
“这个事情不要告诉他了,这场手术早就该做了。”河元瑶哭了,江晓晓认真的倾听。
“他们夺冠的第二天我本就该做的手术,他是我的救赎啊。”
“认识他之前,我喜欢淋雨,认识他之后,我喜欢他为我打伞。”
“手术的成功与否并不重要,我只希望他一直好好的,我们聚餐的时候我很高兴,可他的父亲突然离世,我替他悲痛,他收到消息后中途走了,我喝了好多酒。”
“我醉了,把他喊了过来。”
“我没想到我会突然晕倒,他骑着车,莫名其妙的就出车祸了。”
“他高烧不止,失忆了,我比较严重,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十四年。”
“醒来后,我收到了病危通知,父母让我放手干自己想干的事,我思来想去,只想见他。”
“他来到了河南,改名为星雨泽,这是从他妈妈口中得知的,他又有了爸爸。”
“我来到了河南,我很高兴,见到了你。”
两人相视笑了笑。
“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何为救赎?
河元瑶在章末写道:“遇见你之前,我喜欢淋雨,遇见你之后,我喜欢你为我打伞。”
作者有言:我本已见花开,可以不在意为谁而开,可是,我既已见花开,若不是无能为力,又怎甘心花为他人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