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还是打上天了。一斧头,飞身劈碎南天门的照妖镜,打退一干兵马,长驱直入南天门。
天椅上,玉帝王母焦眉苦脸,众神寒蝉若噤、氛围万分焦灼,嫦娥长裙逶迤,上前施礼道:“陛下,小仙有一计可退杨戬。”
玉帝催促:“快说呀。”
“小仙听说当初大金乌下界捉拿瑶姬时,公主七儿曾经帮助过杨家,如果放出七儿,定能劝退杨戬。”
王母眼前一亮:“陛下,嫦娥之计可行。”却被玉帝拒绝,“那岂不等于我堂堂的天廷向杨戬乞降吗?如此退了杨戬,我天廷的颜面何存?朕的颜面何存?”一通发泄后,突发奇想问王母:“娘娘,你说用天河弱水,能不能淹死杨戬?”
王母认真想了想,回答:“天河弱水,鸿毛不浮,飞鸟难过。除了龙族,任其有多大的神通,都无法在弱水中存活。淹死杨戬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天蓬元帅正巧进来复命,看见天蓬,只觉得他来得正好,当即吩咐天蓬开闸放出天河若水,淹死杨戬。
此言一出,众神齐惊,嫦娥更是出言劝阻:“万万不可,打开天闸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三思!”
天蓬元帅镇守天河多年,深知弱水的厉害,连忙附和:“陛下,天闸一开,天河弱水将无法得到控制,散落在天界各处的上万伤兵将性命不保。一旦弱水落入下界,一滴将变成万滴,将会给人类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人间可能就此覆灭呀,陛下。”
玉帝心中不悦,拖长声音问:“你觉得是天重要啊,还是下界重要?我们要以牺牲天廷的尊严为代价吗?”停歇片刻,见天蓬还是一脸不情愿,加重语气,“天蓬元帅,朕命你即刻打开天闸!”
天蓬元帅跪下,道:“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众神纷纷下跪求情。
见众神如此,玉帝心中生起烦躁:“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天蓬,去开闸!”
天蓬元帅迟迟未动,拒绝行动。
三番五次的被阻扰,玉帝累积多日的愤懑仿佛找到宣泄口,怒不可遏的指着天蓬:“天蓬,你要抗旨吗?来人,将天蓬元帅拖出南天门,就地问斩!”
“哎哎陛下息怒,息怒。”见玉帝动真格,竟是要当众斩杀天廷大将,王母连忙给其顺气:“陛下不要生气,如今杨戬已经打上天来,正是天廷用人之际,陛下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到时候谁来阻止杨戬呢?”
玉帝觉得此言有理,杀意散去,余怒却未消,当场收回天蓬元帅的帅印,命听奴带着帅印传旨开天闸。天闸放开,汪洋大海喷涌而出,因水势过急卷起滔天巨浪,瞬间吞噬了低处的宫阙殿宇,包括与杨戬打斗的兵将,全部卷入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寸心一直躲在暗处,跟着杨戬,见他消失在弱水中,忧心忡忡,如果任由发展,只怕九死一生,但如果救他,就是与天廷为敌,会给西海带来灾祸。寸心从未感觉如此为难,挣扎良久,还是化作一条粉龙,盘旋下水,将杨戬托在背上,一飞冲天。
杨戬得以在弱水中存活,再次拿着石斧打上天来。弱水没有淹死杨戬,却淹死了三万兵将,玉帝郁闷无比,待想要关闭闸门时,弱水早已不受控制冲出南天门,流往下界。
天蓬元帅赶在弱水下界之前,挥舞钉耙拦住了去路。
“弱水,跟我回去吧。”天蓬元帅在瑶姬执掌四重天的时候动了欲念,偷偷和弱水温存,只是四重天被王母接手后,天蓬再也没来见弱水。弱水细腻柔情,是情的化身,最需要呵护和宠爱,往日还有天蓬为伴,如今失去爱情,弱水只想义无反顾离开天廷。
天蓬听出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弱水,等事情结束之后,天蓬会禀明玉帝,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就守候着天闸,守护着你。”
弱水温柔的笑了,时而换化水流,时而幻化成玉女,轻盈的滑落缠绕在天蓬的躯体上,似绸缎,似羽毛,柔软、顺滑,让人沉醉,留恋不已。
瑶池这边,天兵每隔几分钟就前来禀告一番,杨戬如今距离瑶池已经不足一里。玉帝王母焦头烂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制服杨戬,却听到有值官禀报有一对狐狸,说有方法解天廷之危。
玉帝激动的挥手:“快宣!”
却是狐妹和五哥,原来是五哥无意间从玉鼎那里得知杨戬的力量来源于他的恨,所谓恨有多深,力量就有多强,只要化解了他的仇恨,就能消减他的力量。
玉帝深感赞同,杨戬为瑶姬的死而爆发出来的恨多强烈,他是见识过的。“可是,谁有这个本事去化解呢?”
王母想了想,说道:“陛下,让臣妾试一试吧。”
下面的打斗越发激烈,杨戬曾两度差点死在天廷的手上,此刻正怀揣着满腔的怒气,发泄在拦阻他的兵将上,每招每式虽然不致命,但也毫不留情。忽然,“杨戬。”王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杨戬顿住动作,看向王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俩人穿梭过巍峨挺拔的天梯,一路扶摇直上。直到云层之巅,驻足在壮观的观望台上,凭虚凌烟之中,有一种欲附不附之险,看得人目眩神移,向下俯视,一片烟波浩渺。
王母问:“你看到什么?”
杨戬四处看了一眼,除了浩瀚无垠的青霜白烟,“什么都没看到。”
王母叹了口气,“看来你没有欲望。”右手一挥,说:“这里是四重天,充斥了各种欲望。你什么欲望你没有,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杨戬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也不认为她带自己上来,只为说这些,于是问道:“我母亲在哪里?”
“她曾经掌管过这里,你用心去看,就一定能看到他。”
杨戬半信半疑,转过视线,天眼一扫,穿过层层云雾,在遥远的星河中,竟真的看到母亲一身白衣飘飘御风而来。她双手交叠于腹部,含着笑意,眉眼温柔慈爱,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杨戬似乎已经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内心一酸,这些天以来郁积的委屈和无助自然流露,努力拼凑的勇气,却是越拼越碎,脆弱地不堪一击。身躯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对着那道朦胧的白色身影,饱含思念的呼唤:“母亲。”
王母的视线停在杨戬身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轻蔑的想,杨戬,这还只是开胃菜呢。收回视线,一本正经的说:“瑶姬原本是圣洁的女神,她的心是圣洁无暇的,是你的父亲使她蒙上了尘埃。瑶姬明知道欲望是痛苦的根源,可她仍旧不顾天规的约束,把痛苦带给你和你的兄妹,所以才导致你家破人亡,小心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痛苦。因此导致这一切悲剧的,都是因为你的母亲,如果她当初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说着,看向杨戬,正义凛然的说:“杨戬,你,是欲望的产物!你的痛苦是你母亲出轨的结果。所以你应该恨的不是天,而是你自己的母亲!”
杨戬眸中的光逐渐熄灭,缓缓垂下目光。此刻的心绪本就混乱,再经过王母的一番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捶打在他的心上,生平第一次,他对母亲一词产生了动摇。如果她的母亲真的有错,那他算什么?如果他的存在也是一个错误,他又有何资格谈复仇?
原本,他只是因为天廷不会放过自己和哪吒,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打上天来,一来为了给哪吒恢复争取时间,二来母亲去世了,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因此也是抱着死志,在临死之前,发泄心中的怨恨,仅此而已。可若真要说,是什么在一路支撑他,是因为他认定母亲瑶姬是圣洁的女神,她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本心爱上一个凡人,为了她的孩子殊死相博,这是每个母亲都会选择的正当做法,可最终却死在冷酷无情的天廷的手上。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为母报仇而攻打天廷找到了有力的根据,那是一种信念,一种良知。可是当他亲手推翻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却凭空升起一种迷茫,他到底在做什么?
王母欣赏着杨戬备受打击的模样,决定更进一步,这次放缓语调,带上了引诱:“杨戬,你现在知道天廷为什么规定神仙不准动凡心了吧?天廷是为了三界大局着想,是为了更好的为三界众生造福,才要求神仙清心寡欲。如果每个人都像你母亲那样,那么这个三界就会陷入动荡不堪。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说完这话,王母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一步步退出四重天宫阙,冲守候在外边的小金乌点头,表示事情已成,示意他动手。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娘娘。”瑶池上,玉帝满意的看着四重天的景象,龙颜大悦,趁着玉帝心情好,嫦娥趁机提出恢复天蓬元帅之职,继续治理弱水。
玉帝应允,派卷帘大将去送帅印,恢复天蓬职位。卷帘来到天河边,还没近天蓬身,就被围绕在旁边的弱水击翻。
弱水俯视着人仰马翻的卷帘,轻柔一笑,弱水的温柔,从来只留给她的有情人。
卷帘见唤不醒沉醉的天蓬,只得返回复命。王母提议自己和嫦娥亲自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