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之约

隔牗风惊竹，开门雪满山。元夕已至，云深不知处下起了大雪，洁白的雪花衬得那灯笼更加红艳。如果不是魏无羡张罗，恐怕又是一个无聊的春节。

一大早魏无羡一打开门，便见这琉璃世界。一阵北风吹过，冷的他直发抖。“啊嚏！”魏无羡一阵头晕，“这莫玄羽的身子骨也太弱了。”转眼献舍回来了这么久，魏无羡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身体无论吹了多弱的风都要染风寒，更别说像以前那样下河摸鱼了。照这样看来，恐怕这莫玄羽是个短命的。“该死，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给我一副好身子。这样下去，岂不是……”想到不能长久地陪在蓝忘机身边，魏无羡一阵心酸，“让他等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要抛下他。”

这时，身后飘来一阵淡淡的檀香，魏无羡忙收回思绪。“魏婴，你站的，是风口。”蓝忘机开口道。“哦……”听到蓝忘机的声音，魏无羡眼眶一阵发热。“怎么？”“没……没什么，蓝湛，今天可是上元节，要不要一起去放天灯啊？”怕蓝忘机发觉，魏无羡立马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你想去？”“是啊，我两辈子才只和含光君一同放了一次灯，怎么样，你陪不陪？”“好。”

“咳咳咳。”一听到蓝忘机应允，魏无羡笑的眉眼弯弯，但还来不及收敛，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魏婴，你又受了风……”蓝忘机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和愧疚。因为没能照顾好他，自从把他带回了云深不知处，他就一直疾病缠身，虽然知道是莫玄羽身子弱，但是，受苦的毕竟是他的魏婴啊。

“没事没事，这么个小小的风寒，劳烦含光君熬点姜茶喝了就好了。”魏无羡仍不改笑颜，只是眼里的光慢慢的黯淡了下去，也许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嘴上说是小风寒，但是他明白，这是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病根，只是每次的复发程度都不同罢了，可能不知道哪一天严重起来，恐怕连和蓝湛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蓝忘机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伤寒所致，一把把他拉回屋内，给魏无羡披上了斗篷，又把静室的火炉点燃。魏无羡摸着斗篷上的卷云纹，看着蓝忘机挺拔的背影，和那走路时飘飞的衣摆，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眷恋。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不知眼前人还能这么看多久。

感受到他的目光，蓝忘机偏过头，他的魏婴，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了？”“蓝湛，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无论将来怎样，永远都喜欢你。”蓝忘机闻言一怔，过了许久，才缓缓答道：“嗯，我也是。”

彩衣镇‘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漫天的明灯，真的像诗中说的那样，如繁星点点。魏无羡蹦蹦跳跳，时不时回头等等蓝忘机，蓝忘机却一直在他把斗篷的带子挣松以后，又仔细地系好。

“蓝湛，前面就是彩衣镇那条河了，还记不记得我给你扔枇杷你都不要？”“嗯，记得。”蓝忘机眼底一片柔和。“前面有天灯卖，快走。”魏无羡拽着蓝忘机的袖子，把他拉到了河边的小摊上。

魏无羡选好了一个灯，上面只有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着那句诗，魏无羡弯了眉眼。蓝忘机付了钱，看着魏无羡笑得那么开心，只觉得世间美景，远不及此。

魏无羡把弄着那灯，抬头看蓝忘机，眼睛亮亮的：“蓝湛，一会记得许愿，很灵的。”蓝忘机自然从来不信这些，不过是魏无羡的提议，试试也无妨。在灯里点上蜡烛，魏无羡伸出手，缓缓的把灯送了出去。

看着那天灯慢慢上升，魏无羡双手合十，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愿得一人心。”他不敢奢求长久，尽管再舍不得。所以他只希望能得到蓝忘机的心，想想那过去的十六年，他始终过着“寂寞忘川路，飘零无故人”的日子，但是即便这样，也不想有人陪他共赴黄泉。魏无羡觉得，蓝忘机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他值得一切美好，即便以后他不在了，也希望蓝忘机能好好的活下去，连带着他那份，一起活下去。

“蓝湛，”有些话魏无羡觉得肉麻，所以过去一直说不出口。但是如果再不说，也许蓝忘机就不能知道了。“如果哪天你找不到我了，一定不要担心，也不要一直等着我，我只希望那时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因为我的消失而打乱你的生活规律。不管我去哪，都会一直记得你的。所以，不要惦念我，知道吗？”魏无羡知道以蓝忘机的性子，也许会等他一辈子。以前他总在叹息没有人愿意等着他，但是这十几年他明白了，让人等，让人惦记，是很残忍的事。

蓝忘机听他这么说，恍然明白了为什么魏无羡今天如此落寞，不复往日意气，原来是……那个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也做好了准备，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愿那一天到来。

“蓝湛？”魏无羡见他久久不回答，有些慌乱，“答应我。”蓝忘机轻轻叹息一声，像下定了决心：“好。”

得到了蓝忘机的答复，魏无羡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大笑着靠在他的肩上，掩去了眼里的泪光。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蓝忘机这个小古板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魏无羡生来一副笑模样，可能只有蓝忘机才能让他这么伤心，这么不舍。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蓝忘机静静的揽着他，也默默地红了眼眶。

魏无羡：“对了，你还没许愿呢，快快快。”蓝忘机看见他眼里的急切，也双手合十，许下了他这一生第二个愿望，这个愿望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他听见无数人许过，也正是他所期盼的。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道：“白首不相离。”

曾经的他，不祈求魏无羡能对他有什么心意，只希望长相厮守，就算不是以道侣的身份。但是幸好，魏无羡的心也是属于他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幸而重相遇，望可至期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