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2

程恣六岁的时候，奶奶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静静地去世了。

程恣早上起床，在本该定时升起炊烟的柴房里没有看见奶奶的身影，敲了卧室门也没有回应，他有些疑惑地推开房门，奶奶安详地睡在床上，和平时并无两样。程恣轻推奶奶，见奶奶没什么反应，他加大了力度，可奶奶终究是没能醒过来。

程恣讨厌那些说“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之类的谎话，他知道奶奶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程恣感觉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堵，他没有哭，只是在柴房的角落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好像把和奶奶有关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但又觉得好恍惚 ，好像什么深刻的记忆都没留下。他的眼角终是缓缓留下一滴眼泪，但程恣没有过多的沉浸这种情绪中太久，他抹了一把眼泪，去找村委会处理奶奶的遗体。

村委会的李大爷对程恣的处境深表同情，献上了自己最真挚的送别感言，把自己感动的痛哭流涕。程恣听完他的激情演讲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道了句谢谢。

李大爷会帮忙联系程恣的父母。李大爷挂了电话，一脸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看着程恣。良久，是程恣先开的口。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就说了一声知道了。”

程恣没有震惊，这样的结果是他早就预想到的。父母只是把奶奶当成了一个照顾他的工具，他也只是一个父母用来养老的保障。现在任凭他自生自灭，等老了以后又来借着父母的名义让他给他们养老，他也不得不履行赡养父母的义务。想到这里程恣就一阵厌恶。

程恣还是那样镇静地看着他们把奶奶的遗体装进棺材，埋进土里，然后装模作样的流几滴眼泪。

几天后，所谓的父母来接他了，他要去县城里上小学了。

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程恣没有紧张，更没有很多小孩的分离焦虑，他只是想尽快的逃离这个冷漠无情的家。程恣不认为他能和父母培养出那种正常的家庭氛围。父母每天在他醒之前就走了，直到天黑才回来。双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必要的感情交流，只有那些日常的对话。

他巴不得每天学校一开门就进去，再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晃一会，反正没人会管他。

但不好的是，学校的环境对于程恣来说依然很糟糕。那些孩子瞧不起来自农村的程恣没见过那些昂贵的物品，嘲讽他没有父母的疼爱。尽管程恣每次都默默的忍受着那些恶意，像小时候那样跟他们讲道理，从不会主动的招惹他们。

但他小看了人性的恶。

那些人在他讲道理时嘲笑他的无能，甚至动手打他。程恣还是那样不愿意还手。他去告诉了老师。

这是他再一次高估了人性的善。

在这个十八线小县城，各种不正之风没法得到及时的整治，欺负他的恰巧是年级主任的儿子。年级主任就是那个提到名字就令人闻风丧胆的高大男人。他自然是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儿子。他把那些欺负程恣的学生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口头教育了一番，就没有下文了。

当然，这种霸凌并不会因为一次口头教育而停止。只会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