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判我无罪释放,他们一张张利嘴,指着我的脸,戳着我父母的脊梁骨说我应该死罪。
他们大闹着,说上天不公,说法律有私。
“贱人,你要下地狱的,你还我女儿的命!”她吼得声嘶力竭,像是下一秒就要因为缺氧而倒地不起。
耳边的污言秽语和父母的抽抽哒哒变成一根无形的锁链想要捆住我,压住我。
幸好,我有钥匙,我有永远挺得直的脊梁。
我没错。
闹剧中止在法官锤子落下的瞬间,却无法在人心彻底终止,只会随时间流逝而日渐增长,不会因为法律威严而避让认下,只会像单簧被按压而忍耐蓄力。
我看到了她眼底的疯狂滋生。
曼曼,你还好吗?解脱的感觉好吗?
我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死在了我的手上。他们俩真不愧是母女,真是好像好像啊。
不一样的是,曼曼是天使,而她的母亲是个天使面孔的魔鬼。
曼曼求我杀了她,一直不停地求我,求我。我从没想过她能发出那样大的哭声,那么沉重的悲伤和绝望,像是渗进了骨子里,牙齿缝里。
她在求我救救她,救救她。
“阿亦,阿亦,阿亦,求你……”
士为知己者死。
“江丽娟。”我忽然开口,叫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只是读出来就觉得胃酸上泛,恶寒乍起。
“你还我女儿……”她不停地念叨念叨,像失了魂。可是,失了魂的饿狼也是凶兽。
更是,凶手。
“所有人,法官,律师,还有席上的各位。”我从未这么冷静,冷静得可怕,“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气氛有些凝滞,我看见曼曼了,她像风,吹过来,拥抱我,我的全身心都在感受风。
“有一个女孩,她有一对豺狼虎豹一样的父母,哦不,两对。她的父母离婚,又都再婚。她被判给了妈妈。以前老师讲妈妈是个多温柔的词语啊,可是那个女孩说,不是的。我问过她,她说妈妈是温柔的反义词。”
“为什么这么说呢?后来我就知道了,她的妈妈喝酒赌博,偏偏穷得叮当响 又怂得很,小心思算来算去也只是绕着自家。赌徒嘛,赌来赌去,倾家荡产。常态。赌上了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人渣中的独一份。”
我有些哽咽了,看着江丽娟慢慢颓下去的背,忽然有些畅快。
感受风吧。
“女孩在毫无意识地情况下背自己的母亲称斤两卖了,凌虐,但是没死。她走回家了,不是家,只是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了。”
“法律有时候又进步又无力,我的无罪释放姑且算作进步的证明,但是女孩的遭遇却也切切实实没有得到任何补偿。”
“她的好母亲,一张嘴啊,说得是十里八乡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谁都能说上一嘴,一个卖女儿的母亲洋洋得意,父母,继父母,所有亲人,都在声讨她的不检点。”
“她的好母亲,一张嘴啊,鲜血淋漓,全是肉渣,喝得是谁的血?吃得又是谁的肉啊?”
“你们说呢?”
“你说呢?江丽娟。”
我冷眼瞧着她。
我看见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见无数双手指指向她。
风啊,更猛烈了些。
你能安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