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4）

他乘木桨漂到这座海岛，时隔多年，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

  海水如沙子般有了质量。他在低烧中醒悟一吨海水和一吨沙子是一样重的。

  肺仿佛是虫子缠的，一挤压便四散开来，散到水中去了。他向海底沉去。第一位来这里的人看到上升的水母长出鸟类的翅膀，无意识扇动像天使的模样。水母们挤到天堂前，又被挤到天边豁口，沉入豁口那边的黑洞。

  不知何时，豁口中出现了一只眼睛，俯视着他，一眨不眨。沙滩上人群不知何时失去踪影，只有个一只眼睛盘踞整个脑袋的非人类生物站在沙滩上，它可疑地抽搐着，在原地安静地抽搐。不，是他在颤抖。尽管离它几英里，他仍清楚看到它的眼球映着他的身影。

  他转头背对身后沙滩上的怪物，发现前方有座礁石，欣喜若狂地游去，礁石上有人类的影子。有希望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游，人像也越发清晰。他呼口气，拍拍那人的肩膀。那人转过头，是怪物。礁石上只有一只眼的怪物睁开眼睛，空中的眼睛合上了，天暗下来。

  他毛骨悚然回头，沙滩上怪物不可阻拦地一步步向他逼近。他崩溃了，将礁石上的怪物的头用刀砍下。

  主说只能有三只眼睛。

  怪物身体倒下了，很快又爬了起来。他的身上瞬间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天空中的眼睛重新睁开闭上，大地短暂地恢复光明。沙滩上的怪物向它自己的心脏凹陷。世界坍缩，以他为奇点倒流，宇宙性质为负。

  “请听题，一共有几对眼睛？”“一对半。”听到回答正确的机械音，挑战者松了口气。虽然他在两对和三只的答案间持有怀疑，但他从不打破规则。他为自己的服从而庆幸，这也是只有他活到最后一关的原因。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他颤抖地打开“生”的门。

  他要回家了。

  长夜漫漫地滑落，他望见了那座门之后的东西，天国的曙光将他笼罩。

  你站在人群中，艾因似乎能看到你了，他的眼睛看向你的方向，淡淡笑起来，眼睛里有许多歉意，也有一丝失落。

    简凉如同疯子般想要冲上去，她指着你对人们大喊：“是她，那个疯子，那个叛徒毁了一切！”

  她拼命地想要挤到你面前，与她同行的战团队员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凉？”她冲他喊道：“你还记得首领一开始领来的那个女孩吗？是她出卖了战团！”

       人们在她的鼓动下躁动起来，他们心里认定了一个事实，你杀了副指挥官，倒戈到叶瑄的阵营，害死了首领。

  “等等，似乎有些不对…”风砚努力的辩解，他被愤怒的人群淹没，不知谁开了枪，他像失去灵魂的木偶倒在地上。

  你抛了一下罗夏的硬币，花字朝上。

  杀。

  ……

  另一个人此时站出来，愤怒地说：“走，去抓她！”简凉在前面领队，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她人生中，万众瞩目的感觉只有两次，一次是艾因将摔在地上的她扶起，另一次是现在。

  她此时没有注意，行刑场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她只是看到了在行刑场之外的你。她还没有兴奋，只看你举起了手——

  在四边建筑上，一百名早有准备的狙击手向战团人员扫射。一开始迎合的男生身上早就多了几个洞。

  简凉睁着眼睛，跨过行刑场前就已经成了一摊烂泥。

  一片死寂。

  你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注视着被钉十字架上的男人，他早已死去。  

  哧——”你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脏破裂的声音，看着他被钉在了忏悔柱上，心脏被钉子刺破。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