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雨露混着清风,如同一滴滴温热的眼泪撒向了人间。有的人喜欢它,因为它能带来久违的凉爽,也有人不喜欢它,因为它耽误了原本的行程与计划。
而事实上,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天之久,从张萤洁去世那天起。
每个人去世的时候都会下雨。这是祢光人生在世18年总结出来的“道理”。
他正穿着一身被泥土微微染黄的孝子服坐在一座新隆起不久的坟包旁,双眼略显无神的望着前方高低起伏的大山。
严格来讲,张萤洁并不是这小小祢家村的人,她是苏南大学的大学生,在她大二那年被拐来了这里,成为了一件“商品”。如果不是祢光的父亲祢青把她从人贩子的手里用更高的价格从老光棍的手里抢下了她,等待她的,或许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祢青把攒下来的钱都花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他思考再三,但最后还是有些耻辱的对她说。
“给我家添个丁,我就让你走,成不?”
所以,她留了下来,成为了他的“妻子”
并没有她曾经想象中的白色婚纱英俊郎,有的只有一碗“夫妻面”和两杯自家酿的烧酒。
就这样,他出生了。而那时,他叫祢原。
祢原祢原,愿你在名为人生的草原上不再迷茫。
但是好景并不长,一场地震摧毁了一切,包括祢青的人生。
离村里最近的那个市里出了地震,政府下了文件,征集壮丁去救灾,去的人家里有补贴。
于是,他去了。
地震摧毁了城市,摧毁了自然,也摧毁了他的人生。
他睡着了。
一个大活人出发去了市里,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并没有想象中的哭天喊地,张萤洁看上去很平静的接过了骨灰盒和一个厚度不小的信封。那时,村里人都说这祢青的媳妇儿要跑了。
但是第二天,人们在地里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原本修长柔顺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用一个皮筋简单的扎了个马尾,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红晕,手里的锄头一下一下的砸在面前的地里,似乎是它的主人正用着它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换了个名字。
祢光祢光,愿你在昏暗的人间找到自己的光,从此不在黑暗中游荡。
他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考上了她的母校——苏南大学
命运似乎很喜欢开玩笑,就在录取通知书到来的那一天,他被告知母亲倒在了地里。
原本水润的双手遍布着老茧,清秀的容貌变得风霜,嘴里喃喃着
“来了,我来了。”
张萤洁走了。
雨好像又大了不少,祢光摇了摇手里的酒瓶,确定没有剩下一滴之后随手丢下了山沟沟里
他微微抬起头,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脸上,最后顺着早已湿透的发梢,经过了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巴,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
“在赶我走了吗?”
他说,这也是他这三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