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骨头

我也想要一条。

冬天太冷了，每天都被刺骨的冰凉扎醒，从脸颊到脚心都是麻木的，左航就慢慢活动身体爬起，无所谓到不顾一切的摒弃冻僵的体感。这种身体，就算摔在地上，也会碎成一碴一碴的水晶骨头，在凛冬里的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辉。

左航昨天睡得很晚，一是失了眠，二是有心事。以至于早上醒来被子都还没捂热，早已习惯了，拉着黑眼圈去煎鸡蛋吃。小出租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设施，简陋但干净，如若不是没有灰尘，简直显得左航像偷住没人要的破房子。

窗外滴答滴答的，可能是雾气液化或是昨夜未完成的降雨，左航翻了半天没找到雨伞，咬咬牙扎进天然冰库，穿过了冷清的街巷，到学校时，发丝上已经结满了了薄薄的银碴。

新同桌好一会儿才到，大剌剌的掀开凳子坐下，书包往桌上一带，变法戏似的拎着一桶奶茶。

左航在补觉，被吵醒了也不恼，只是懵懵的用上目线望着张极，乖张又单纯。

“这个，”张极拿奶茶戳戳左航。

“热的，给你喝。”说完不敢再看左航的眼睛，装模作样的开始翻书包，试图从里面找到什么重要文件。

左航小小的困惑几秒，连碰都没碰一下。

人只有空无一物的时候才是纯良的，越拥有越贪婪。他警惕张极没由来的好意，秉持着不接受不靠近的自我保护原则。

张极等了一会儿，见左航没拿有些委屈：“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来的急买错了，你帮我解决一下嘛。”

张极是江南人吧，口音嗲嗲的，口癖也多。左航在心里发呆，江南阔少怎么来北方上学了。

那边张极心里也很多小揪揪。左航还是人类吗？人类能有这么低的体温？张极刚坐下就感受到身旁瘆人的寒气，发尖也湿漉漉的，耷拉在雪白脆弱的后脖颈，如果这是在大草原，左航这副软弱又暴露的样子一定是肉食动物最优先的选择。小可怜啊，刚买的早饭给你吧。张极被自己的乐于助人感动到了。

“你不喝的话拿去捂手也行，总不能浪费了。”张极在心里数秒，做好了数到五左航还不接受的话就哭的准备。再不行，不行啊，张少爷的字典里没有不行两个字！

好在在张极无人在意的心理倒计时结束前，听见浪费一词的左航眼珠子动了动，慢吞吞的接去捂手。

一会还要课前检测，冷的握不住笔可不行。

张极不会做，撑着头看左航做题，新同桌怎么看怎么漂亮，刚进门就注意到了，长睫毛垂下时能盖住整只猫儿般的圆眼，皮肤病态的白，张极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血管，如果忽略身上那件洗的发白的黑棉服的话，左航简直就是精致的瓷娃娃。

呐，这不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交友啦。

可惜人家不爱搭理，埋头认真的计算。左航今天的衣服不太合身，穿在身上像巨袍，显得更加娇小，脖子一缩人就没影了。张极皱了皱眉，这小孩怎么回事，家里虐待他吗。张极已经想象到左航回家后被父母制裁的血腥场面，特别是在瞥见他手腕处的淤青后更加笃定。

左航：冤枉啊，今天早上磕的…

张极越想越心疼，看着左航几乎眼泪汪汪，太显眼光明正大，不光左航察觉到，监考老师也瞪了他几眼。

你赶紧写啊。左航瞅他，手里笔不停。

张极巴巴的跟他对视，目光逐渐从心虚转为殷切。

好小子，左航写完放桌边了！

要不是在课堂上，张极真想抱住他狠狠地亲上一口，兄弟，你就是我一辈子的父亲！

你围巾散了。左航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