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皋山，

东方第三列山系。南望幼海，东望榑木，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曾是万年前神魔大战的主战场。

山脚下，陆珏感受到一阵神力波动。他伸手触碰，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整个无皋山。

【这里什么时候有的结界？】

陆压道诧异道，他上次逃出封印时没有丝毫察觉到。

“是则封的神力。”陆珏也不知道这结界从何而来，但结界上的气息，他很熟悉。

【大行伯？】

“嗯。”

【听闻大行伯手中一把长戈，看守贰负尸体，镇守鬼国。实力不输于你，当时战场上怎么没看到他？】

陆压道不惧怕对手，对手越是强大的对手，他越兴奋。陆珏是司战之神，二代神中的最强者，当年他俩打得难舍难分。而他未能与大行伯交手，属实是一种遗憾。

“当年你挑起神魔大战，亲自坐阵无皋山。可千里之外，你的麾下饕餮、穷奇四兽在南海掀起血雨腥风。你忘了吗？”

四大凶兽难以对付，神族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出发南海，由则封统领。之后，他被困封印，再也没有则封的消息。

陆压道随口一问，可这一切的源头，便是他。

陆珏至今不想回忆那段时间的黑暗，他憎恨陆压道，却也无法改变过去。着眼现实，他一定要将魔祖带回封印，困守其中。

则封的神力对陆珏很是亲近，主动放他入行。

一踏入结界，罡风袭来，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战场：

天空中云密布，电闪雷鸣，地面上裂缝纵横，火山喷发。神魔双方对阵。

神族这边除了神族的战士，还有人族、兽族、鬼族的将士们，他们身披战甲，手持神兵利器，勇猛地冲锋陷阵。魔族除了魔祖外，全部都是受到蛊惑，自甘堕落成魔的各族，其中不乏神。

他们的身影在战场上穿梭，彼此纠缠，如流星划破夜空，带来希望与毁灭。

神族带领各族的将士，他们各具能力，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手中的长剑挥舞如流云，一剑斩破虚空；口中法术咒语不绝，召唤风雨雷电，摧毁敌人的阵地；龙神则翱翔在天空中，喷吐火焰，燃烧一切邪恶。

而魔族变化多端，多擅阴诡之道，让神族措不及防。魔祖更是拥有强大的力量，挥舞着血腥的屠刀，肆虐着战场，甚至让堕魔将武器对准自己的族人，各族不忍对同族动手，结局往往是自己被杀。

魔祖就站在一旁，嘲弄着着看着。

这场神魔大战中，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争夺胜利。众神与魔王展开了激战，神力纵横，魔气蒸腾，天地为之失色。刀戈声、龙吟声，声声泣血，神力与魔气交织，谱写出了一曲曲悲壮的乐章。

然而，在这场看似无尽的战争中，神族陷入了劣势。魔族凭借源源不断的邪恶获取力量，不断侵蚀着神族的防线。

擒贼先擒王，就在神族即将崩溃之际，龙神陆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趁他与魔祖痴缠交战时，众神布阵，他以身入阵，镇压魔祖。四方诸神拼尽神力，打下封印，削弱魔祖，让其永世不得出。

“我们所剩时间不多了，虽牺牲我一人，但换得天下安定，足矣。”当众神否定这个方法，企图找到另一条出路时，陆珏开口道。

于是，各谋其事。众神分散在战场各处布阵，陆珏将魔祖引入阵中。

魔祖不在五行之内，陆珏亦不属于五星之内，那就由陆珏牵制着，将魔祖困于五行。陆珏作为阵眼，他在阵即在。四方神联合打下封印，锁死四方空间，隔绝魔气，封印魔祖。只要魔祖在封印内，阵法就会削减魔祖的魔气，直至魔祖消逝。

在这场战争中，四方神身消道殒，他陷身囹圄，再无自由。神族以惨痛的代价获得了胜利。

之后，他和魔祖双双陷入沉睡。

从回忆里醒过神来，陆珏击退一道试图攻击上来的怨气，看到后续络绎不绝的怨气，不禁想问：后来到底发生过什么？神族不是胜了么？山外的结界是怎么回事？这么多怨气又是怎么回事？

难怪封印裂开那么多怨气涌进来。想到这，陆珏一边打散怨气的同时，一边留意着陆压道，他不能再让陆压道吸收到怨气。

陆珏不知道，陆压道比他更早发现这些怨气。逃出封印时，陆压道就想过要吸收这些怨气，但他吸收的怨气越多，魔气就越强，阵法对他的削弱也越强，所以他才放弃了。

陆压道躲在陆珏的身体里，看着数不清的怨气，目光深沉，该怎么做才能在陆珏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将这些怨气吸收殆尽呢。

他现在魂体太弱了，当时吸收到怨气，抢过身体的那瞬间，阵法就开始削弱他的力量。那一段怨气，只撑到他逃出阵法。他必须获得足够的力量，抢了这副身体，解开封印，彻底自由。

连续击散几道怨气，怨气对陆珏颇为忌惮，不敢再上前，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伺机而动。

陆珏也不打算赶尽杀绝，他的伤还未痊愈，如果神力消耗过多，难保怨气不会反扑。而且这些怨气里有他的战友，有各族精英。哪怕堕入魔道的堕魔，死前也曾意气风发。如今，都成了黑漆漆、看得见摸不着的一团。没有记忆，没有思想，只会吞噬血肉。

陆珏一路走到结界中央，心中情绪越发激荡。战场里尸骨成山，脚下的土地有如胭脂凝成一般，发出浓重的暗紫色，诉说着这里曾经血流成河。到处散落的神器，无处不在告诉他，那场比他知道的还要惨烈得多。

一把断剑挡住了他的去路，陆珏想捡起只剩剑柄的断剑，触碰的瞬间，断剑化作了灰烬。旁边的剑鞘上面写着依稀可以辨认的“姑射”二字。

是姑射神女，东山山系姑射山的神祇。姑射山距离无皋山不远，却···姑射神女神姿不在，如今连武器都化作了飞尘。

陆珏又接连检查了好几把神兵，别说神力，就连兵器的冷冽气息都没有，一碰就碎。如今他所看到的一切是几百年前的残影，都是微尘维持的假象。这里简直一片死海。

那场大战死去的人太多了，他无法一一悼念，只能用神力扬起满地尘土，权当送各位故人入土为安。这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不已。他不再停留，径直来到封印前。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不已。

陆珏站在四方神封印前，以前坚不可摧、流光溢彩的封印现在变得黯淡，随时有可能碎裂。原本存放在封印四角，原本存放在封印四角，为封印提供神力的神器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翳。但好在，它们还在。

陆珏一一轻抚过神器，神器光芒大动，周围的空气颤动，一种奇异的情绪漫延，它们似乎在悲鸣。

“悲鸣这逝去的生命吗？”陆珏喃喃低语，悲戚不已。

走到最后的南角，眼前的景象让陆珏惊愕、愤怒、无法接受。这里空无一物，祝融戟不见了！那股熟悉的火神气息还在，祝融戟却消失不见，有人偷走了它！

陆珏不可置信，可残留的祝融神力提醒他，这是真的。一并残留的，还有人族的气息。

宵小人族，居然敢偷盗神器。这一刻，在神界以温柔和善著名的龙神罕见地生气了。

这四件神器对陆珏来说意义非凡，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是维持封印的关键，更因为它们寄托了他的情感和记忆。这几件神器，是四方诸神留存世间的最后证明，是给他留下来的念想。

可现在，有人偷走了祝融戟，陆珏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的温柔被现实的残酷深深伤害。他的平静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乱。他愤怒的并非只是祝融戟本身，而是那些贪婪的偷窃者，他们无视魔祖出世的后果，无视诸神的牺牲···

【陆珏你看看，这就是你们辛辛苦苦地保护的人族。你是怎么对他们的，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我和你说过，他们贪婪无厌，欲壑难填，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护着他们，灭亡是咎由自取。】

进入结界后陆珏沉默寡言，陆压道也懒得开口。没想到人族却给他送了这么个大惊喜，陆珏极为重情，人族在他眼皮子地下盗窃神器，当真是作大死。

陆压道在陆珏耳煽风点火，乐此不疲：【陆珏，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帮你夺回祝融戟，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陆珏，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帮你夺回祝融戟！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短短几天，陆珏的情绪一变再变，陆压道的话牵扯出久远的记忆，陆珏心底深处的心魔被唤醒。

一念成魔！

溢出的魔气惊动了阵法，陆珏得以短暂清醒，但足以他将身体的控制权夺了回来。

从陆压道进入他身体以后，他的情绪被放大了。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控制不住心魔的情况，这里的怨气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不必。我亲自把祝融戟找回来。”

良久，陆珏才稳住动荡的心神，冷静下来。他看着剩下的神器，发誓一定将祝融戟带回来。

至于这些怨气，侵蚀他的同时，也或多或少地侵蚀着神器。他要想办法将其都净化了才好。

陆珏顺着沿途留下的祝融的气息，往南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