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什么都不用知道

褚临云这几年来，天分完全展现了出来，从籍籍无名的宗室后代，到现在锋芒毕露，更是去年考得状元，光耀门楣

　　从生来就拥有的天赋，注定他不会无名

　　在科举榜单上，他的名字位于榜首，前三都是其他皇子的门生，其他贵族王侯的弟子，只有他不是

　　褚临云不是寒门，也不是皇室，只是一个落魄宗室的后代，家族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父亲母亲也不是什么特殊人物

　　但偶尔有人提起褚姓，却是惋惜

　　褚家曾经是名门望族，是皇亲国戚，家族曾辉煌过，最辉煌的时候，就连陛下也要在朝堂上忌惮上三分

　　祖父是开国功臣，为先帝打下江山

　　可惜的是，在为陛下江山打下后，又因功高震主，能力太过突出，而受到猜忌怀疑，最后迎来斩首清算的结局

　　那时他年纪很小，还不足以理解什么叫抄家流放斩首，只知道那般盛大的皇宫宴会，自己再也不能去了

　　以前遇见皇室子弟，自己无需行礼，也根本不用害怕畏惧，可是在祖父身亡以后就不行了，他必须对着盛姓的皇室毕恭毕敬

　　哪怕只是一个最不受宠的的皇子

　　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踩在他的头上，也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任意侮辱他

　　父亲由亲王贬为宗室，从此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浇愁，期盼着再受重用的那天，再被陛下召回京都的那天

　　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用打量或者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如此锋芒毕露，如此少年英才，就算家世这样，也如此闪耀

　　如果说盛长宁是天赋和家世皆有，什么也不必忧愁，那盛长安就是只有家世而无才能，他则是有天赋而无家世

　　财富流向没有才能的人，就是浪费。

　　他一直这样认为，无论是殿下的弟弟，还是其他人，愚蠢的无药可救，这种人也能拥有那么好的背景家世，真是不公

　　不公，一点都不公，凭什么盛长安那么愚蠢，也能拥有皇室的身份，凭什么盛长安有那么一个好姐姐

　　所以，他一直用那种看笑话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旁观着

　　“唉…真可惜”

　　那些人不止一次，不止一次地这样说过，不止一次地对他发出这种哀叹，惋惜他不能为自己所用，惋惜他会因为家世注定平庸

　　褚临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心知肚明，那位皇子，也不止一次，在殿下看不见的地方，贬低斥责他

　　好可惜，这里并不是依靠才能就能一鸣惊人的地方，这里并不需要天赋，只有流着皇室血液的人，才有资格展现自己

　　能理解吗？

　　你没有和我们一样强大的家世，没有和我们一样雄厚的背景，所以你没有资格和我们一起，更不配同我们相提并论

　　虽然很残忍，但是你就是低人一等，就是要对皇室毕恭毕敬，卑躬屈膝

　　呀，生气了吗？

　　皇姐，以后别同他来往了，他就是一个很可怕很残忍的人，这种低劣的下人，皇姐玩玩就可以了，怎么可以当回事呢

　　就算有文采又怎样…我说啊，别太把自己太当回事，除了我皇姐偶尔大发慈悲理理你，陪你玩玩，其他人根本就不屑于和你玩

　　真以为自己做了皇姐的伴读，就跻身上流，变成显赫的贵族皇室了？别做梦了

　　三皇子盛长安笑意晏晏，好似在同他玩乐一样，口中的话语却如此恶毒，盛长安明晃晃的恶意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攥紧拳头，明面上的不满还不够，盛长安还要打压欺凌他，让他好好明白，自己就是个玩物

　　这么一个心恶人毒的人渣，却在转过身面对盛长宁的时候，立刻换了态度

　　“阿姊，你言重了，我怎会做出欺凌人这种事情，我们二人只是在玩乐而已，你说是吧？褚临云”

　　“我让你说话你是听不懂吗…如果敢在阿姊面前说我的不是，什么后果自己清楚吧”

　　褚临云还是低着头没有言语，那个人虚伪得让人想笑，这么自负优越，怎么还怕他在殿下面前说实话

　　“是…是，我们只是在玩乐。”

　　他卑躬屈膝，他谨言慎行，他毕恭毕敬，他奴颜媚骨，他趋炎附势，他自甘下贱，他谄媚讨好…

　　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家世，没有背景，不是皇室，所以就要如此卑微，就要如此谄媚，如此讨好，如此下贱。

　　恶心。

　　恶心。

　　恶心。

　　比起总在里面深陷无法自拔，他更愿意静静地旁观，只有把自己从极度痛苦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一直在看着

　　看着别人慌张失措，看着别人心虚害怕，看着别人痛苦不堪，看着自己被羞辱，看着自己一无是处，看着自己麻木不仁

　　看着盛长宁和盛长安，看着他们姐弟，他们之间亲昵又自然，不同于他的孤独，他们很融洽很亲密

　　就算吵架大吵大闹，但很快就会重归于好，其他皇子勾心斗角，为什么他们没有呢，为什么他们不会产生隔阂呢？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呢？

　　为什么我不能也拥有这份感情，为什么我无法融入这段关系，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你的亲人、你的弟弟，你的爱人？

　　明明只是注视着，他却产生了异样的情感，却感觉到了名为嫉妒的情感

　　想要插足，想要融入，想要成为。

　　感觉，好像没有在活着，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感觉身体麻木，感觉不到疼痛，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但在那人那次不耐烦地呼唤中，褚临云又感觉，这一切和自己有关系，自己是活着的，自己还是存在于世的

　　唯有和殿下在一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那颗麻木的心在跳动，殿下什么都不用知道，殿下什么都不需要了解

　　只要像这样没有芥蒂地依赖我就好。

　　我什么都可以为殿下做，我什么都可以为殿下付出，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但是，为什么还要有其他人，为什么还要我的弟弟做伴读？这些人很多余了，亲人之类的，直接抛弃就好了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就算有其他皇子意图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也绝不会改变自己想法，就算是金山，就算是爵位，就算是封地，都无法动摇一分一毫

　　心中已经坚定了所择的君，就不可能再有二心为他人效力

　　“我愿为殿下效忠，殿下无需担心”

　　隐晦的、无法明说的，扭曲的感情

　　一厢情愿的、自我付出的，神经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