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闻褚家是上代宗室后代，有一个出名的少年褚临云，却没听过，褚临云还有个弟弟，就连他自己也鲜少提起
既然是兄弟，就免不了一番比较
他看起来如此病弱，纤细又苍白，身上有股淡淡的中药的味道，仿佛常年浸在药材中，如果品尝的话，应该也只能尝出苦味
兄长身体康健，能力也卓越，身上散发出的自信和沉着，和他截然不同，一个散发着从容的光芒，一个黯淡无光
“临衍…临衍，还不错的名字”
盛长宁仔细看了他一遍，才想起他叫临衍，衍字中带了水，想必是小时候算命先生替他算过，他命里缺水，所以才取衍
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对视，盛长宁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而他只敢躲在兄长背后，就连说话也是低着头
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殿下是感觉很温暖，很吸引人的存在，在阳光下的殿下熠熠生辉，走的每一步都带着春日的暖风，莫名…不想离开
褚临衍轻轻牵了牵兄长的衣角，他第一次出来，这次过后，他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出来玩，出来见兄长
“殿下…”
他还不想要马上离开…
还不想立刻回那个苦涩味道的家
那位殿下长得好美，从前只在诗经中读过的“仙人之姿”，如今一见，殿下却比仙人之姿，还要好看上几分
传闻中，有一座蓬莱仙岛，岛上的人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容貌美丽，他想，长公主殿下或许就是从蓬莱来的
他在家中，只能吞咽苦涩的药，不断吃稀奇古怪的药材治病，且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话，只有下人偶尔来送药
下人也不和他说话，来也只是放下药和食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有今天，他才可以出来，才可以和别人对话，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殿下是除了兄长以外，他遇见的第二个人
也是他在药材之外，感觉到的第一个充满甜腻香味的人
父亲对兄长寄予厚望，母亲一提起兄长也止不住地高兴，可为什么兄长，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褚临衍很好奇，他想知道。
所以他求父亲应允自己，拜托拜托陛下，让他也做长公主的伴读，当然，毫不意外的，遭到了强烈的拒绝
父亲骂他蠢，长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容不得人怠慢，他自己都是一个靠药材吊着性命的病人，还想去做公主伴读
痴人说梦！
可是好孤独啊，一个人自说自话，一个人翻花绳，一个人自弹自唱，一个人作诗，一个人做所有事情…
如果没有来的话，他可能还会这样一个人下去吧，但是呢，但是呢，他看见了，终于看见了传闻中的长公主长什么样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兄长不愿意回家，为什么要留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这样的人，真的很吸引人呢
“殿下，你们可以带上我吗？我也想要和兄长一样，为殿下效力…哪怕只是微薄之力，我也想要做”
“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绝对绝对不会给殿下增添麻烦！殿下放心”
褚临衍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这下，她总算能认认真真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初次见面，也是他第一次来外面
鼓足勇气，结果说话还是这样结巴
这样子，让盛长宁想起了自己弟弟，当初长安也是这种蠢样，说话说半天都说不清楚，现在在她教导下已经好多了
“嗯…？你也想像你兄长一样，成为我的伴读是吗？”
盛长宁难得好心情，有耐心地问他，莫名有些怀念自己弟弟曾经的蠢样，虽然现在也有点蠢，但比起以前要好很多了
“是！我也想要成为殿下的伴读！”
“…临衍，不要这么没有礼数，要用尊称，不可和殿下太过亲近，不可贸然接近殿下，不可对殿下失了尊敬”
褚临衍还没高兴过几秒，兄长就压低声音警告他，殿下不是普通人，殿下是天潢贵胄，是皇室，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数？
褚临云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这个不争气还体弱多病的弟弟，今天居然做出这么多逾矩的事情，他真的很烦
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需要服药，就更不应该出来，好好在家中待着不好吗？偏要出来找他，找殿下
真会惹事。
“是…”
褚临衍低头接受着兄长的训斥，虽然被兄长训斥教育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殿下面前，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了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伴读，我父皇会应允的”
盛长宁旁观他俩兄友弟恭，感觉还挺有意思，真意想不到，褚临云这种人，原来还有个怯懦体弱的弟弟
她一向跋扈，要么就是安排褚临云给她抄作业，要么就是安排褚临云去恶作剧，现在还多了个他弟弟
嗯…安排他弟弟干什么好呢？
安排他去恶作剧其他皇子，可他这么体弱能行吗？那安排他去文会拿下魁首…可他能做到吗？怕不是才作出第一句诗就紧张晕了
“那…你替我抄诗经，替我罚抄，我上次去鸣鼎寺放归青蛙，扰寺院清静，被主持罚抄五十遍诗经，这些就你替我抄了”
“还有这些…”
当盛长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要晕厥了，这是真的吗…长公主真的会做出这种事，还被罚抄诗经吗？
他抬头想要求助兄长，褚临云却无情转过头去，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抄
别以为说了几句，殿下就平易近人，纯粹是幻觉，殿下也是皇室，既然是皇室…就会有出人意料的地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是吗）
最后，褚临衍断断续续抄了一个月，总算是抄完了五十遍诗经，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他自找的
他小心翼翼地呈上自己抄好的东西，想要让殿下过目，这书院此刻却是格外的宁静，其他贵族皇室已经慢慢离开
只有殿下还在书院里面，褚临衍谨记兄长教诲，如若有殿下在的地方，绝不可以粗莽地大喊大叫，惊扰殿下
殿下伏在案上，头发随意地散落在桌上，看起来很安静的模样，或许是在沉思，又或许是在避开过于炽热的日光
所以他声音很轻，很轻很轻
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平日最喧嚣的蝉鸣也没有听见，褚临衍心如擂鼓，明明没有人了，为什么他还会这么心慌紧张
难道说…他畏惧殿下？
不会吧，殿下如此平易近人，平日里也对他多有关照，他有何不知的事情，殿下也都耐心地替他一一解惑
他怎么会畏惧害怕殿下呢…
“殿下…殿下，长公主殿下，我、我把诗经抄完了，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完成了”
“殿下？”
“殿下？”
“殿下？”
褚临衍特意轻声细语地说着，结果那人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有些紧张，一连呼唤了盛长宁几次，她都没有反应
难道说…殿下太过气愤，以至于完全没有心情搭理他，甚至不愿意抬头看看他
好难过。
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流泪，眼眶里好像有什么滑落，一边自嘲自己就算做了再多，也比不上兄长，一边忍不住落泪
“你哭什么…”
然后盛长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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