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淮想要说些什么，想要问问她如何，有没有好一些，但千言万语最终汇成这么一句话，他已经拖累了自己妻子
他不想再继续拖累。
“…今后不知何日再相逢，只愿你平安顺遂，我的生死你不必再担忧”
他跪的有些久了，衣服都被雪水浸湿，缓缓站起身时，宫门被打开了，他这次终于看见了姜怜月。
他们二人之间没有言语，用什么言语都无法再形容此刻，万般无力千般无奈
姜怜月神色恹恹的，她尽力用衣衫掩盖住身上的痕迹，但脖颈上的红痕还是非常醒目，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终于不再成为她的累赘，她终于不用再为了丈夫委曲求全…
这一次竟是二人最后的相见。
“又怜惜他了吗…为什么每次都要为这种人难过，你是觉得他死掉更安静，还是永远离开更安静呢”
“说话…不要总是无视我”
姬明翎的手按在她的肩上，真以为这次见面他不知道吗？为什么一有时间就迫不及待和卫清淮见面呢？
是想要续情吗？
为什么又保持沉默…说话，是这样的吧？你对他有感情…一定是这样的吧？是吧？和他就这么相谈甚欢
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
果然还是要彻底杀掉那个威胁吗？
“问这种话有意思吗…”
姜怜月语气不耐烦，她算是比较正常的人了，可是面对一个掌控欲极端的人，再好的精神也变得不对劲起来，隐隐变得阴郁易怒
“没有就好”
姬明翎终于放松下来，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尽管他们之间并无情意，但他已经如愿以偿了，只要得到了就好
自此之后就是长久的神志混沌，颠鸾倒凤，云雨巫山，她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每夜每夜没完没了地索求缠绵，整日整日的耳鬓厮磨，姬明翎一遍遍地诉说自己的情意，诉说自己不幸的童年
“你可怜他，可怜受苦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能可怜可怜我呢？我做错一件事，遭受的折磨差点让我死掉…”
“你知道吗？他们的手段真的很恐怖，带刺的鞭子狠狠打在我身上，打的皮开肉绽，打的你不敢再反抗…要硬生生打断你一截骨头才罢休
“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到父皇那里，就要遭受这些酷刑”
姬明翎随意扯开自己衣服，那宽厚龙袍下面，是数不尽的伤痕，伤痕累累看得人胆战心惊，虽然已经痊愈，但留下的痕迹却还在
但一穿上龙袍，谁又能看见这些伤痕呢？
他就这样撕开自己曾经的伤痕，把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伤疤展现给她看
用着可怜又卑微的语气摇尾乞怜，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伤疤揭开，明明他也遭受过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怜悯他呢？
“还疼吗？”
姜怜月到底心还是善良，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卫清淮妥协，仿佛天然就拥有比平常人更多的同情心，对于苦痛也更多共情
她终是动恻隐之心，轻抚姬明翎的伤痕，语气里都是爱怜，就像在赏花宴同卫清淮一样，亲昵自然
然而善良只会越发纵容他的任性，从只要一点点怜悯就好，到愈发不满足直到崩溃为止
“你也要抛下我吗，你也要和那些人一样吗，我有些太过了抱歉，很快很快就好…又把这弄得很糟糕了，我果然还是无用吗”
“不要离开我…我说过了吧，你真的想永远失去双腿吗？我再说一次，过来”
姬明翎仿佛精神异常一般，上一刻还温柔无害地求她，下一刻就立马变得阴郁神经，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个人
转变之快让人始料不及
父皇忌惮怀疑他，甚至多次当着他人之面斥责他的不是，哪怕只是做错一点点小事，就要被十倍百倍惩罚
母后一心只有熬死父皇，操纵他这个傀儡，然后登上太后的位置，皇室之间有什么亲情？他还活着也只是因为还有价值
如若母后有一日想要称帝了…他姬明翎怎么办？他怎么办？
失败的傀儡帝王只有一个结局…去死
长此以往，精神出现了问题，变得越发偏执和癫狂，明明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心底里却是歇斯底里和极端
人人都如此凉薄待他，吝啬一分怜悯，他这个太子却连婚姻大事无法做主，生死无法做主，婚姻无法做主，像个提线木偶
但在一次赏花宴上，他邂逅了言笑晏晏的她，因为怯懦，只敢默默在注视着，但再相见，她已是他人之妻，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妒忌得他心疼
在回宫之后，姬明翎已决心摆脱作为傀儡的人生，妒忌让他野心越发心惊，他日日夜夜无数次想起姜怜月
一个太子，竟肖想他人之妻
无法抑制这份情感，他命画师画无数张姜怜月的画像，那些画像快要将他的暗室堆满，从只想要画一张珍藏，到多到无法再藏的地步
这是病…从癫狂多疑父皇，和控制欲极强母后身上遗传的病，他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明明厌恶他们的偏执，却还是成为了这种人
“我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怜月、不要怕我，不要怕我，如果你也怕我，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让我凑近些依靠好吗？”
姬明翎再次卑微地祈求她，他绝对不会成为疯癫偏执的父母，他不一样的，他不一样的，他是不一样的…
“…不”
姜怜月这次没有答应，还是说出一个不字，她觉得姬明翎是个很奇怪的人，区别于平常人，时而卑微又时而疯癫
虽然他哭时确实可怜，泪水也看得人心疼，可是姜怜月已经不再怜悯
“不？你是在说不吗…”
“是有些神志不清所以口不择言了吗…一定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我说过了，拒绝的代价是什么…”
姬明翎脸色阴郁了下来，他变得和父母如出一辙，母亲控制欲极强，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责罚他，父亲多疑暴虐，常让他痛不欲生
他一面说着自己和父母不同，不会变得暴虐残忍的，一面神色冰冷地拿出锁链给她戴上，眼里的阴暗看得人心惊
我不是他们…我不是，我不一样，可是真的不一样吗？真的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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