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春天这个季节很好，没有冬天那么冷，也没有夏天那么热，而是恰到好处的温和。

“所以……同学们喜欢什么季节呢？”讲台上神色温柔的女老师笑着问。

“春天！”坐在第一排的南抱春大声道。

“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春天吗？”老师问。

“是因为孟远冬名字有春天的意思。”南抱春认真道。

全班笑成一团。

“好啦好啦，知道你和孟远冬关系好，我们继续讲课。”

这是乡村间的一个小学，教室里只有十来号人，都是附近村里的孩子。

孟远冬和南抱春就是其中的两个。

他们出生在同一天，也是一个同样温和的春日，读过点书的村长一看天气这么好，便直接从春天里取了名，抱春意为拥抱春天，远冬则意为远离冬天，虽没有高大上的含义，但胜在寓意美好，也颇为顺口，两家父母便用了。

孟家和南家是邻居，加上孩子的年龄又相近， 常放在一起玩，有时候对方家里有事也会帮忙带孩子，一来二去，两家关系变得更加亲近，后来直接认了对方家里的长辈做了干爹妈，所以两个孩子算是沐浴在两家的关怀中长大的……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南抱春硬是没明白有什么好笑的，结果往左边扭头一看，孟远冬也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嘟嘟囔囔道。

孟远冬正了神色，认真听老师讲课，只是嘴角还是有一抹压不住的笑意，南抱春枕着手，怔怔看着，他突然觉得远冬这个名字很好，就像孟远冬一样，那抹笑就像远冬后桃花的那抹嫣红，明媚难忘。

南抱春回过神，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盯着孟远冬看了那么久，但很快收起疑惑，孟远冬那么好看，他喜欢看也是人之常情，他收敛心思，抬头认真听讲。

那年他们十岁，无拘无束，只是单纯向往着一个明天。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好？”南抱春稀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原来自己刚出生时也是这么小一只啊。

“南柯。”孟远冬说，“南柯一梦。”

他们十一岁时，南柯出生了，南母算是高龄产妇，在家休息了五个多月，而在此期间，他们两个帮忙带孩子，南柯自小就很可爱，两个人常喜欢逗他，也非常喜欢他。

那是一个很宁静的午后，四岁的南柯在床上跟两个哥哥大眼瞪小眼，硬是不肯睡觉。

“你说，我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好看？”南抱春笑着戳了戳南柯的脸，问。

孟远冬沉默了一会儿：“会的吧。”毕竟你很好看。

“不过我觉得以后你的孩子肯定会更好看。”南抱春笑着说：“你要是有个女儿，长得像你，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嗯。”孟远冬又沉默了。

南抱春无知无觉，自顾自地说着：“如果我们刚好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干脆放一块组个娃娃亲吧。”

“好。”

“孟远冬，你怎么啦？”南抱春意识到不对劲：“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孩子门不当户不对，也可以不在一起啊，开个玩笑而已。”

孟远冬看着床上的南柯，说：“如果结婚了，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他低垂着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原来半天你在操心这个呀。”南抱春笑着说：“我会常去找你的，要不就像我爸妈和你爸妈一样，做邻居，常常能见面。”

“笨蛋，以后你还在乡村里生活啊？”孟远冬似乎好了起来，抬起头笑着说道：“以后我们都要去城里过生活，不能常见面了。”

南抱春也沉默下来，低头看着南柯，南柯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那我们都别结婚吧。”南抱春说：“以后我们两个过，不要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

幼小的南柯愣愣看着，疑惑地发现自己另一个哥哥低着头，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算了吧。”那个哥哥抬起头，“南抱春，你这样会被骂的，他们会说我们是同性恋，即使我们不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小孩，不常见面就不常见面吧。” 反正有些事，在心里藏一辈子就行了，何必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耽误另一个如春日一般美好的人呢？

“我是喜欢小孩……”可是我更喜欢你啊，我喜欢和你呆在一块儿，喜欢和你做任何事，喜欢看你笑，喜欢一切让你能开心起来的事物，喜欢你……

“那不就得了，以后你生了孩子，记得常带来让我看看，别再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了，会遭人诟病的。”孟远冬拍拍南抱春的头：“你也没比我小多少，说话前要仔细想想。”

南抱春抬起头，明明孟远冬比他早出生不到一两个小时，却比他成熟很多，比他高，思想和想法也更加成熟，从不会说一些天真烂漫又可笑至极的话，在孟远冬身上，似乎从来不存在儿童的天真，无论是几岁。

他们都是15岁，但他却像个孩子，而孟远冬…他的父母常说，孟远冬像个小大人，他是不是在孟远东面前，永远也只是个邻家的小孩。

那些可笑的话说出来，孟远冬是不是只会笑一笑，然后说“笨蛋，别再说那些孩子气的话了。”

孟远冬擦过他的肩，走了，他低下头，因此没有看到孟远冬眼角的那抹绯红，像雪梅，也像春桃。

“哥哥。”南柯说：“你为什么要哭啊？”

南抱春回过神，碰了碰眼角，一片湿滑。

“哥哥没有哭，”南抱春笑了笑，“被春风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