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惊异于黎苏苏的举动。
她不可能真的就完全原谅叶夕雾昔日对她的欺凌,那些所作所为像附骨之蛆一般,在她心中同样也打下过烙印。
但在此刻,三妹妹护在她身前之时,她突然和从前和解了。
不是原谅,而是放下了。
她从小得到的善意和爱很少很少,她都小心的储存起来,待到难捱的时候,便拿出来哄哄自己。
看,还是有很多人爱阿裳的,即便浅薄易变,却也是她仅有的东西了。
而今她有了阿烬,三妹妹虽变得捉摸不透,却也能善意待她。
没了这层阴影,反倒开阔许多。
仍是惜命,却也有人同生命般让她珍之,重之。
或许他在某个轮回里抗争不过斩杀了她,却也在某个轮回里,挣扎着长出血肉,与天抗争,护她周全。
叶冰裳起身在黎苏苏伸出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黎苏苏的手腕,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到其中的暖意,黎苏苏突然觉得有些安心。
“我信阿烬,”叶冰裳冲黎苏苏笑道,那笑容悲悯而又温柔,看得黎苏苏一阵心酸。
这幅神情为澹台烬而生,仿若她的大姐姐生来便是为了感化魔神。
叶冰裳坐到澹台烬所在的长椅上,看着澹台烬苍白的面色,懵懂又自厌的眼神,抬起双手捧起少年魔神的脸。
“阿烬,”叶冰裳温声道。
“卿卿,”澹台烬茫然的看向眼前人,他想把自己藏起来,却又贪恋指尖的温度。
叶冰裳轻柔的将澹台烬手中的碎瓷片清理出来,澹台烬想抽出手,被叶冰裳柔和却坚定的制止。
还好没有划伤筋脉,伤口里也没有碎瓷,叶冰裳松了口气,两手贴在澹台烬的手背上,轻声道:“阿烬,不论何时都不该伤害自己,你我长大都是勉强,诸多不易,更要爱惜己身。”
“可我伤了卿卿。”澹台烬眼眸暗了暗,就是用这双手。
“天道如此,身不由己,”叶冰裳缓缓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万事万物总有一线生机。就像我们,从前多世离散,如今也有了机会圆满。阿烬,不要被仇恨,愤怒,占据内心,天道如此都能俯视众生,我要我的阿烬也能坐高台上。”
叶冰裳说到这,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好。” 澹台烬用完好的手给叶冰裳拭去泪水,将人拥入怀中。
热的,鲜活的,他想。多可笑啊,他怨恨天道将他玩弄于股掌,此刻却又不由感谢上苍垂怜了。
天道不容,他便逆天又何妨。
他要坐高台,他的小菩萨便要坐在神龛上,干干净净一身白。
黎苏苏惊讶的看着澹台烬将大姐姐拥入怀中后,缓缓留下的眼泪。
这个本该不懂情爱的魔神,也变得像个常人了。她视线停在魔神小心翼翼生怕蹭到大姐姐衣服上的那只受伤的手,转身去寻府上的下人了。
黎苏苏又抬头看了看天幕上停滞了有一会的天幕,心里喃喃:万物都有一线生机,五百年后魔神灭世,却又有过去镜可以改变未来。天道阻碍澹台烬和大姐姐,却又降下机缘促成,既要逼疯它,为何却又要救赎他,这天幕,当真是天道降下的吗?
勾玉:小主人,若不是天道所降,他再被天道控制,可如何是好。
黎苏苏:若有此可能,我便带着大姐姐远远儿的逃了,大姐姐不死,他便不会成魔。若避无可避,为大姐姐赴死也无妨,便是他日后成魔,想来也会高看我们衡阳宗一眼。
勾玉:小主人,不如我们再找找其他办法吧。
黎苏苏:天地不仁,若争取不到这一丝生机。以我之身殉天下,也是死得其所,我这觉悟,没丢衡阳宗的脸面吧。
勾玉:好,那勾玉便同小主人一起。
“叶三小姐?”清朗的声音传来。
黎苏苏抬头一眼望去,只见萧凛带着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
“六皇子殿下,”黎苏苏回到。
“冰……叶大小姐安否,是否有受伤。”萧凛有些急切的问。
“大姐姐不曾受伤,”黎苏苏道,“倒是澹台殿下伤了手,在后院凉亭,我带太医前去”
又对萧凛道:“六殿下此时去怕是不太合适,不如晚些再来。”
萧凛点头,本是天幕暂停忧心冰裳是否出了意外,既无事,他便也安心了。“那凛便先行告辞了。”
黎苏苏看了看萧凛的背影,心想到,我也是为你好,这时候还是少来为妙。
带太医给澹台烬包扎了伤口,黎苏苏终于在凉亭里有了一席之地(在澹台烬的同意之下)。
自己找了个远远的地方坐下,看着两人比前几天还要岁月静好的样子,心想,不知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但怎么说,他俩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