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云意殿,听得身后“砰”地一声,转身去看, 是刚才同列的秀女江苏盐道之女邺芳春,只见她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已然晕厥过去。 想必是没能留用以致伤心过度痰气上涌。
甄嬛叹了一口气说:“想留的没能留,不想留的却偏偏留下了。”说话间邺芳春已被殿门前服侍的内监宫女扶了开去。
江徽月扶一扶她发髻上将要滑落的芙蓉,轻声说: “姐姐何必叹息,能进宫是福气,多少人巴不得的事。况且我们三人一同进宫,彼此也能多加照应。宣旨的内监已经去了,甄伯父必定欢喜。”
甄嬛手指绞着裙上坠着的攒心梅花络子,只默默不语。半晌才低低的说:“眉姐姐,江妹妹,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江徽月含笑望着她,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嬛姐姐。”
甄嬛感动地冲她报之一笑。
沈眉庄扯了扯甄嬛的衣袖,缓缓地说:“我早说过,以你的才貌品性凭一己之力是避不过的。”
她顿了一顿,敛笑凝声说:“何况以你的资质,难道真要委身于那些碌碌之徒。”
见有年长的宫女提着宫灯上来指引出宫,三人停了说话。
那宫女面上堆满笑容,向她们福了一福说:“恭喜小主得选宫嫔之喜。”江徽月浅浅一笑,拿了银子赏她,慢慢搀着手往毓祥门外走去。
毓祥门外等候的马车只剩下零星几辆。等候在车上的是江徽月的近身侍婢檀云和流霞,远远地见她来了,赶紧携了披风跳下马车过来迎接。
流霞扶住她手臂,柔声说:“小姐劳累了。” 檀云把锦缎披风搭在江徽月身上系好。
沈眉庄被自家的婢女采月扶上去,驶到江徽月和甄嬛的车旁,掀起帘子关切说:“教引姑姑不几日就要到你我府中教导宫中礼仪。等圣旨下来正式进宫以前你我姐妹暂时不能见面了,妹妹好好保重。”
甄嬛笑了笑。
江徽月点了点头:“姐姐亦是。”
流霞与檀云一同扶她上车。宫门口的宫女垂手静静侍立,齐声恭敬道:“恭送小主。”
在檀云撩起车帘时,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 半是幻紫流金的晚霞,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弹花织锦。
在这样幻彩迷蒙下殿宇深广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令人印象深刻。
江徽月轻舒一口气。心里默默道:若不攀得华富贵,又为何来此一遭。
这深宫里,必将有我的一席之地。
入秋后,天气已慢慢转凉,虽算不上多冷,但夜里露水重。若不慎着凉,还是很容易染上风寒。
因此,宽敞的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狐皮褥子,摆着两个大引枕,倒是十分暖和。江徽月歪在上面,暗自思量着。
檀云知晓她畏寒,便拿了薄毯来搭在她的腿上。
她眯了眯眸,有些困倦,正准备小憩片刻,就遥遥听见鼓乐声和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檀云掀开车帘的一角,转而附身在江徽月耳边轻声说:“小姐,到府上了。”
江徽月迷蒙着眼,微微张嘴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流霞帮她掀开海棠色的防风帘,檀云扶着她的手,走下马车。
只见红灼灼的灯笼映得一条街煌煌如在梦中。阖府所有人全立在大门前等候。
家中的仆从婢女早早迎了过来伸手搀扶。江恪和江夫人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面上笑若春风,眼眶却红了。
所有人齐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臣江恪连同家眷参见小主。”
江徽月怔了一瞬,方才记起自己已是皇上钦选的宫嫔,只等这两日颁下圣旨确定名分品级。她不禁感慨万千,想不到一日之间世界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正准备去搀扶父母,却见江恪连忙摆了摆手:“小主,这不合规矩。”
江徽月心头一颤,悻悻然地收回了手,努力保持语气平和,道:“起来罢。”
众人方才起来众星拱月般的把她迎了进去。
当下江夫人忍着泪,指挥着奴仆开了一桌家宴。江恪才要让她坐到上座,江徽月登时便跪下黯然道:“月儿不孝,已经不能承欢膝下奉养爹娘,爹娘还要这般谨遵规矩,心中实在不安。”
她继续说:“女儿虽已是皇家的人,但孝礼不可废。请准许女儿在进宫前仍以礼侍奉。”
江夫人已是泪如雨下,江恪点点头,含泪说:“我果然没白生这个孝顺女儿。”这才示意江夫人将她扶起,众人依次坐下吃饭。
江徽月思绪纷杂,加之劳碌了一天,终究没什么胃口。只浅浅尝了几口,就早早向家人道了安回房中休息。
檀云与流霞一早收拾好了床铺。江徽月十分疲累,一躺到床上便睡得很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