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好热。办公室为什么不开空调。
我站在数学老师面前,对方抬了下眼镜框:“……我知道你是从外省回来的,教材有些差别,现在的知识对你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不过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你自己回去也要多看书多做题……”
我忙不迭点头。哪怕我有一段根本没听清,光顾着看窗外快要爬进窗的爬山虎。
“……你们班主任说你是你们班上最优秀的学生,我也相信。但你数学这科再往上提提就好了。老师相信你……”
回过神,听到的就是这段话。
脑子仿佛被洗衣机搅拌了半个小时,成了滩糨糊,黏黏腻腻的贴在大脑皮层一样。我从来没有被说过“你是最优秀的”这种话。我开始不知所措起来,突然感觉有一块巨石吊在胸口里,下一秒就要砸向心脏。如同挂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让我感觉到危险。
我努力吞咽下刚刚那句话,别人的肯定在无形之间带给我压力,唯恐下一次达不到他的预期。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你把卷子拿回去吧,会的先订正,不会的可以来找我。去吧。”数学老师招招手,低头继续给数学作业,在一本数学本上坚定地画上了一个红叉。
……
这场可怕的单方面对话到此为止。
出了办公室门,我关上房门,在门外站定。
回教室的状态有些浑浑噩噩,再反应过来已经被撞到地上。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走廊上应该没有学生才对。我揉揉鼻子,“对不起,撞到你……”
睁开眼。走廊上没有人。
我回头,同样空荡荡。
我捡起了掉落的数学卷子。
01.
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态,我回到了教室。这节晚自习是语文老师的,后排同学开始隔三差五嘈杂起来。我站在门口说了声报告,走进教室回到座位,将卷子塞回抽屉,拿出语文作业。
我的字或许有些潦草,曾几次被语文老师约谈。不过多年的习惯短时间也改不掉,只好顺其自然。写到“日暮乡关何处是”一句时停了笔,本上的字迹断断续续,最后停在了“是”的最后一个笔画。笔没油了。
我拿出笔袋,换了支笔。
换下的笔顽强的写完了问号,随后罢工。
面无表情地又换了几支笔,最后无一例外,全部没了油。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周末来家里做客的表妹。她进了我的房间,不知为何盯上了我藏在书包底部的笔袋,高高兴兴的拿出来,然后愁眉苦脸的问我:“表姐,你的笔袋里怎么都是这种笔啊?一点也不好看。”
“而且……”
她止了话头。因为我抢回了我的笔袋,并要求她从我的房间出去。
或许她是要提醒我吧。
无所谓了。我盯着我的笔袋沉思。
我的同桌是一个胆怯的女孩子,为人和善,此刻正紧赶慢赶地补昨天的作业。
我们曾在开学那天短暂地有过交流,大概就是这种“我叫xxx,很高兴认识你。”这种客套的自我介绍。或许是跟我这种人聊天兴致不高,此刻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
因为我是外省回来的,认识的小学同学自然不可能在一个初中。而我现在的同班同学们之前彼此都互相认识,也没有跟我交朋友的必要。哪怕我学习很好,但一个班上最不缺的就是学霸了。我感到无所谓,反正每天顺其自然便好。
思考着今天不写作业的可能性,门口突然有人冷不丁的叫了我的名字:“张蝉同学在吗?”
我被吓了一跳,站起身走向门口,凑热闹的同学看向我,我觉得不适应,加快了脚步。保安叔叔看见我和蔼地笑了笑:“你妈妈放在保安室的。”他递过来,是一盒黑色替芯。
我的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收下了。
我妈?在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放学的情况下屈尊迂贵地跑一趟给我送了一盒我正需要的黑色替芯。有些荒谬。
尽管如此,也正好解决我此刻的燃眉之急。我换上笔芯,写完了那句“烟波江上使人愁”。
02.
准备放学回家的时候,班主任叫住了我。我面对他还有些发怵。他跟我说,我妈把我从走读生换成了寄宿生。
我有些疑惑。班主任还特意在我面前给我妈打了语音通话。我妈的声音有些急促,背景音是高跟鞋的脆响以及机场广播的声音:“喂王老师,怎么啦?”
“妈,你给我换……”
问句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知了啊,家里有些事情,我现在赶飞机说不清,你先听老师安排啊,其他的等过几天我回来再说。”
哔,挂断。
我与班主任面面相觑,最后我带着书包跟着宿管阿姨来到宿舍楼。
“八年级的宿舍楼满了,你先到这一栋住着。还没有舍友,301啊钥匙拿好,别丢了哈。”
十分钟后,我迷迷糊糊的在301的一侧桌子面前坐下。
我在思考。
思考的时间太长,我先换上了宿管阿姨拿来的备用四件套。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响起早上还没吃完的蛋炒饭,本来打算作宵夜的,过夜了还能吃吗?
哦。今天是周一。
周六才能回去。
早知道早上应该吃完的。
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我决定顺其自然。
因为我的人生信条就是顺其自然。
我是忠实的道家学派。老子先生的教诲牢记于心。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因为小时候睡觉被蟑螂突脸过,莫名其妙的被扇了一巴掌,从此睡觉都不敢睡太熟。
猛然惊醒。我睁开眼睛,眼珠子转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我爬起,撑起上半身的时候,咔哒,门开了。
我与一位身披长发的贞子小姐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