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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梦梅

牡丹亭(白化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名门望族,今日门庭冷落;昔日车水马龙,今日门可罗雀。仿若浮生一梦,祖上留下来的阴德,也会有油枯灯吹的一刻。柳姓一脉原本是河东大族,如今却沦为贫寒士族,如同海上漂泊的孤帆一样,受尽风雨的摧残,沉沉浮浮。

柳姓一脉原来是唐代著名诗人柳宗元之后,可惜家道中落,人丁不旺,九代单传,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柳梦梅。尽管每代仍为官宦人家,可都只是朝廷芝麻小官,俸禄只能勉强维持日常生计。柳氏子孙习惯于南方的生活,世世代代不曾离开柳州。他们祖祖辈辈安扎在这里,默默坚守着祖宗儒学治家的遗训。柳梦梅的父亲一辈子没能中举,终身屈供于朝散一官,于是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夙愿移交给儿子,希望他能早日状元及第。父母从小对柳梦梅寄予了厚望,日夜期盼着儿子蟾宫折桂,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一雪贫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话不差。自幼聪慧过人的小梦梅从小明白家庭的贫困和父母亲治家的艰难,他珍惜来之不易的一粥一饭。他透过父母亲殷切的目光,读懂了父母心中寄存着对他的无限期待,于是他寒窗苦读十数载,背负着父母亲的期盼发奋读书。寒暑易节,春秋代替,闻鸡起舞,悬梁刺骨。十几年来,书生柳梦梅渐渐发现了读书的奥秘,乃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不仅为了高中状元,读书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

柳梦梅如今已长大成人,二十多岁了。他背上行囊,带上父母亲的期待来到广州赴考。尽管顺利地通过了乡试和会试,但由于时运不济,生活更加捉襟见肘,不时遭受饥寒劳累的困扰。幸亏先祖仆人郭橐驼的后代郭驼如今也在广州,并且有点基业,于是柳梦梅不得不投奔郭驼。他们俩相依为命,以经营果园,贩卖水果为生。可是小小的一片果园是无法安置书生梦梅心中的志气和背后家庭的使命。

原来“柳梦梅”不是他的本名,这背后还有一个离奇的故事。话说某天黄昏,柳梦梅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息,恍惚中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后花园,园中布满了鲜艳的花草,错落有致的盆景让花园显得更加幽雅别致。院角生有一棵茂盛的梅树,树下站着个娇艳的女子,女子仿佛有话要向他交待。于是他把头向前一探,隐隐约约听到那细腻柔和的声音:“柳生,我俩的相遇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但是苦于时机尚未成熟,恐怕只有等你考取功名后我们才能再续前缘……”为了铭记梦中女子的叮嘱,梦醒后他把“梦梅”二字用作自己的姓名。

孤寂的内心时常涌动起那股强烈的悸动,他再也按捺不住那份莫名其妙的思念。然而心中又暗自生发了美人迟暮的担忧与对自己遥遥无期的状元梦的惆怅。到底是书生意气,对未来的希冀顷刻间战败了心中的忧愁。他仿佛看见了若干年后蟾宫折桂的他骑在高大的白马上,得意洋洋地在大街上游走,围观的乡亲父老向他投射无比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河东郡上的千金小姐们纷纷抢着要嫁给新科状元柳梦梅。柳梦梅每次想到人生四大喜事中他已经实现了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夜两大件,心里不免越发感到甜滋滋的。然而黄梁美梦总是一瞬即逝,远处飞来了一只不解风情的乌鸦,活生生地击碎了他的美梦。寂静的院落笼罩着乌鸦凄惨的叫声,更让人感受到人生的苍凉与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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