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雨后的空气极为湿润,白的一呼一吸之间都萦绕着草木的味道,昏黄的灯光轻柔地透过树荫飘在她的长发上。
白是某游戏公司的社畜,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闲心会在大晚上跑出来玩什么雨后街道漫步。
只是纯纯加完班,在回自家后巷的小破出租屋的路上而已。
“滴滴滴。”
时间很晚了,但这并不影响跟白一起加班的文案给她发短信。
教主(文案,可能当策划,欠我两块)
“你到家没”
白单手敲键盘,“好死不死没赶上末班车,从巢里面走回后巷的”,她又补充:“再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等我回去我和你吐槽一下我在路边买的一元卤汁串串,实在是太坑了。第2排的肉类是两块钱的,没标好价,我拿了几串就17眼了,一小碗根本不够吃[心碎.jpg]”
手机屏幕沉寂了好一会儿,上方的状态栏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一两分钟,对面终于蹦出来了几个字:“……有必要去纠结这种事吗?”
果然,受到万人追捧的文案是不会在意美工的死活的。
白发挥自己已读乱回的性格特点,瞎按了几个表情当自己的回复后继续悠悠地逛着。
小吃早就冷掉了,现在以多快的速度赶回去也无济于事,只能花几分钟放进微波炉里面叮一下了。
无所谓,苦逼美工明天放月假,可以舒服地窝到中午12点再起床外出觅食。
不过后巷有个优点,就是如果白有钱买一辆自己的车的话,那么她可以随便开,毕竟后巷的人行道上还是挺宽敞的。
还没监控。
虽然说近代时间都市人文关怀主义突飞猛进,但是你后巷该乱的还是乱,毕竟没有哪座巢愿意花大量的资源去帮助一堆贫民。
但事实上,白应该属于中产阶级,她有一份稳定且收入可观的工作,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破事的话,那她应该还挺有钱的。
前提是如果。
白对自己17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根据当时她室友的描述,白在17岁生日那天突然失踪了,第2天被发现在郊外的垃圾桶里,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
白是孤儿,具体是什么时候进的福利院她也不知道,但唯一肯可以肯定的有一件事,就是要不是有一些法律条文,那就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失踪后的白被找了回来,但那个时候她对外界表现出极大的恐惧与抵触,并且不愿意交谈。后来几位心理专家会诊后确定白应该是目睹了什么场景后导致的局部失忆。在17岁之前的事,白只模糊的记了个大概,生日那天也只记得自己上了课就回寝室,对于自己是怎么被丢到校外垃圾的,一无所知。
从那之后白就觉得自己的认知发生了一定的偏差,比如说她记忆里会有一些周围人说的,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是白却能对这些事情做出详细的描述,某名校闹出了这样学生莫名失踪的事情在当时的社会上还是引起了一定的波动的。白也算赶上了这个时机吃到了网络的红利,前前后后有许多心理界的专家为她问诊。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过去了,白后来像大部分人一样考了一所还行的学校,找了一份还行的工作,进了一家还行的公司。
但也有一些在学校里与白有较多接触的人反映白的性格发生了许多变化。比如在他们的印象里,白是一名有些阴郁,不喜欢与外界交流的尖子生,但是后来白莫名的变得开朗,而且有了画画之类的兴趣爱好,但警方仅将其解释为是白对于自身的一种遗忘保护机制。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人太在意这些事情了,毕竟所有人都去了自己的学校,开始了不同的生活。
但是白自己很在意。但她能够维持自己生活必需之后,便开始四处奔波寻找当年的人和事,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在听了一些故地重游可能会让失忆的人想起一些事情之后,她甚至会在大晚上跑去郊区的垃圾桶里面坐几个小时;偶尔想到了一些不连贯且奇怪的词句式也会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总之就是她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有助于自己恢复记忆的方法都试过了。
但事实上这些行为好像除了给自己添堵就没什么用了。
算了,真的很烦唉……
白的脚步有些放慢,她抬头向四处望了望,街道上空无一人,但总感觉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别多想,别多想,先回家再说。
远处打来一束灯光,同样是有人晚归,白没有心情去吐槽这些远光狗……说实话,强光还照亮了她前方的道路,污水横流,石板松动。
白感觉得到背光越来越强烈,对方的车速似乎比较快。
无所谓,反正她规规矩矩的走在人行道上,没多大问题……
远光灯越来越亮,以至于白都觉得有点刺眼了。
等等,这个速度不对劲,对方超速了吧?!
超速了吧?!在这种刚下完雨地面湿滑的要命的天气??!!!
靠,在这种破天气超速还是在大晚上开车对面是踏嘛不想活了吗?!!!!
白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她可能要撞大运了。
是那个货车的大运。
那个瞬间,她呆呆地定在地上,就这么看着对方的车冲过来,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
“坏事了,我三破立绘还没画完,那个用刀的角色该不会要被鸽了吧??”
“嘭——”
货车的车头嵌进了一旁的居民楼,周围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熟睡中的后巷居民都被这惊天的异动吵醒了。
车上下来两个人,许久,其中一个摇着另一个眼神,往外透露着绝望。
“哥,我们是不是……撞死人了?”
……
三分钟后警察赶到了事故现场,周围的居民惊骇地睡不着觉,语气中还带着没有平复下来的喘息。
“就这样撞死了一个人啊?”
“对啊,好像还是个二十几的小姑娘,就住这附近呢……”
“天呐,好可怕,那怎么办?姑娘就这样走了,她父母多伤心啊?”
“这人我知道,是个孤儿来的,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撞成这个样子估计尸体都不完整了,手机都找不到,还怎么联系朋友之类的,命苦啊。”
从货车上下来的两人此时还有点木讷,并不能很好地接受事实,法医站在被撞毁的建筑旁边皱着眉,猩红的液体不断往外渗着,血腥为迅速席卷了周围人的鼻腔,有些好事的居民看见这一幕直接蹲在地上呕起来。
但想搞清死者的身份并不是很难,通过周围热心的居民,警察很快掌握了死者生前大致的情况。
白,23岁目;前就职于某家知名游戏公司,其职位是公司内美术团队的主美,人际关系简单,与周围人无瓜葛,今天刚好是公司加班,所以回来的比较晚。
红色与蓝色的光交映着,往周围人的脸上透出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过了许久旁边的肇事司机才回过神来,崩溃地跪在地上大哭,忏悔自己不应该酒后驾驶。
法医凝视着地上的一汪血迹,迟迟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生命都是美丽而脆弱的。
接下来还比较麻烦的事情,就是收集死者的残肢和组织之类的,这是一个大工程,法医有点后悔没有喊上另一位同事。
毕竟现在的白,满地都是……
司机和另一位人颤巍巍的被警察架走做口供了,法医戴上手套准备从外围着手。法医小心翼翼地用列子夹起那些较大的组织残片,过会儿后再用放大镜细细找着看自己有没有遗漏没注意的地方。
修补这样的尸体难度会很大,今天晚上只能先大致的收集一下明天再继续去加班了,现在的天气,白的尸体哪怕放在室外暴露一晚上也不会发臭招来苍蝇的。
第2天,两位法医任劳任怨缝补着白的尸体,按道理说为死者整理仪容仪表这种事情应该是由入殓师来做的。但这孩子是个孤儿,法医看着觉得她和自家女儿的年龄差不多,动了恻隐之心,自告奋勇想要接下这份活,法医看着手中白的照片,胸口有点堵……
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一堆冰冷的肉块,再也不会说话了……
再也不会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
老法医百感交集,傍晚时分微凉的风穿过太平间,接下来便是联系死者生前的密切联系人之类的。这也意味着老法医可以好好休息,他坐在板凳旁一口闷下了所有的冰水,凝望着窗外发呆。
和其他同事聊天后老法医知道了白生前读的大学。感慨了一句自家女儿和白是同一所大学出来的,如果有那缘分,没准老法医还能看见白坐在某个地方微笑地和他打招呼……
想到这里,老法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入殓台上……
“唔,您好。”
老法医看到刚刚还平躺在入殓台上的白端正地坐起来,还伸出一只手微笑地和他打了招呼……
对方还把那一块白布紧紧地缠在身上,生怕走光。
“……”
老法医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反锁,然后报警。
白:……
不是,有没有人能来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