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名字吗?”问出这个问题时,岸舒生看向姜幼柏的眼神有些紧张,但也含着一些期待。
“当然,岸舒生,高二 A 班的班长。”
听到后半句话,岸舒生熠熠生辉的眼眸有些暗淡,他有些失望,只是因为他是班长吗。
“那你还记得听海一中吗?”
“听海一中?”姜幼柏的回忆被拉回三年前,那时候的她还在上初二,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她得知了爸爸去世的消息,并且在三个月后,她的妈妈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医院 停尸间外
“幼柏,你爸爸是在回来的路上,和一辆货车发生车祸去世的。”
妈妈哭得梨花带雨,陌生的男人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姜幼柏头脑一片空白,呆怔地看着眼前的妈妈说:“我和你爸爸早就离婚了,想着等到你中考完再告诉你的,现在……”
她拉过身后男人的肩膀,说:“这是你李叔叔,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姜幼柏看了眼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看着姜幼柏的眼里带着心疼:“幼柏,我是李叔叔,你情绪不要太激动,有什么事情和你妈妈说。”
冰冷空荡的走廊里,姜幼柏觉得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此刻的她和躺在停尸间里的爸爸,没什么区别。
她艰难地张口,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我先去看爸爸。”
她进了停尸间,关门时隔绝了外面女人的哭泣声。
她没有勇气揭开白布,看一眼白布下爱了她十几年的爸爸,跪在地上,她崩溃大哭,为什么,她一直以为爸爸妈妈都是很相爱的。她幻想,未来结婚的时候,爸爸会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未来另一半的身边,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可是明明,上个星期她才和爸爸见过面,约好这星期带她去吃饭的。
她没了爸爸,没了家,而她的亲妈在三个月以后,就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了。
十四岁的她,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把爸爸的骨灰火化后,葬礼挑在一个合适的日子举行了,远在乡下的奶奶和堂叔赶到了海城,八十多岁的老人抱着姜幼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喊:“我家幼柏啊,可怜的孩子,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瞎眼 啊。你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哪!”
老人的后背佝偻,一张脸皱巴巴,眼睛周围也全是皱纹,疼惜地摸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幼柏 啊,小幼柏,你难受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奶奶心疼啊。”
姜幼柏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她哭不出来,头窝在老人的怀里,红着眼睛,她带着哭腔:“奶奶,我心里好难受。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老人懂她心里的难过,没再多说话,只是将孙女紧紧抱在怀里,给她最大的依靠。
三个月后,姜幼柏转了学,跟着妈妈来到了繁华的 A 市,因为李叔叔的工作调动,她们以后基本就定居在 A 市了。
李叔叔有个儿子,性子很顽劣,十三岁上初一,对待姜幼柏这个后妈带来的拖油瓶,竟然少有地对她很是待见。
没有狗血剧里的挤兑讨厌,反而很粘着她,总是会追在她身后叫她姐姐。
即使重组家庭里,每个人都对她很好,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属于 A 市,这个繁华富饶的城市,她很想念海城,很想念那里的人。
因为高考户口的原因,她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海城。
这里,一直都有牵挂她和她牵挂的人。
提及与过往相关的事情,姜幼柏轻笑一声,随后道:“听海一中,我初中时候上的学校,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转学了,怎么?你也是听海的学生?”
姜幼柏的眼瞳是灰色的,眼眸清澈,带着懵懂的柔和看向岸舒生。
“是,初二的时候我就在你隔壁班。我是一班的。”
姜幼柏有些惊讶,她都快要忘记了以前初中时候的点点滴滴,那些回忆,有好有坏,像是灰尘,飘散在空中,风吹下就散了。
最后想要再回忆时,就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你唱歌很好听,就是中秋晚会的那天,在学校礼堂,你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怀里抱着把吉他,唱的是晴天。”
初一的中秋晚会上,姜幼柏临危受命,接替了一个拉肚子的同学上台表演,她不会跳舞,乐器也学的少。唯有吉他从小学过,便在台上弹着吉他唱了首周杰伦的《晴天》。
表演完,台下的反应也还不错,姜幼柏也算是不辜负文艺委员的嘱托,帮班里拿了个二等奖回来。
她只记得,当时台上的灯光打得很亮,她几乎是眯着眼睛弹完的整首曲子。
那是,岸舒生第一次见到姜幼柏,在舞台上,怀里抱着把吉他,随性地坐在高脚椅子上,一只脚踩在木制支架上,另外一只半悬在空中。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Re So So Si Do Si La So La
Si Si Si Si La Si La So
吹着前奏望着天空
我想起花瓣试着掉落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下雨的那一天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
女孩的嗓音纯净,空灵,带着不染世事的洒脱。
坐在台下的岸舒生,听着台上女孩的歌声,竟有一丝的沉迷。
姜幼柏恰巧想到在房间里,从对面窗户里流出的吉他声。
调子就是晴天。
“你也喜欢吉他?”她问。
“嗯,初一的时候开始自学的。”他回。
“那很厉害了。”姜幼柏虽然很久没弹过吉他了,但也听得出岸舒生弹吉他的水平。
“什么时候有空弹给你听。”岸舒生装作很随和的样子道。
“啊,好啊。”姜幼柏楞下,随后高兴地笑了下。
班长这么随和亲切,班里的同学应该也很好相处吧,她默想。
上了一上午的课,姜幼柏都没有再见到方鸣珂,直到最后一节班会课。
眼保健操的音乐刚停下,姜幼柏就感觉到身边又是一阵熟悉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