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

黑暗席卷着整个山谷。整个北堂的人被软禁。我出神的看着桌上摇曳的烛苗。——“吱呀”门从外而开，我看着逐渐清晰的脸庞，下意识的后退。

来人坐定，昏暗的烛光下，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拉下头上的纱帽。开口道:“许久不见，可还好？”讲话的声音，看着我的眼神，明明和顾之言一模一样，可此时我的心里升腾起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你究竟是谁？”我冷冷的看着他。

“你希望我是谁，便是谁。”

“那好，我不再追问你的来历。看在从前的情谊上，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你说这里的所有人，哪个是无辜的呢，他们不过是踩在死去人的鲜血上光鲜亮丽活着的垃圾。这个江湖上所流传的胜利者，小人，不过是后来活着的东西散播的。真相早晚是会大白于天下的，他们敢这么做就该承受所带来的代价。我不想伤害你的，元桉，你做的，我很满意。”

顾之言转身要走，我拦在他身前。“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有人曾求过我，他只希望你一世安稳快乐无虞地生活，别问那么多。”他利落地躲过我出的一招，迈出门去。

夜凉如水，我伴着夜色站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我迫切地想要寻一个真相，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我开始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我开始怀疑，我从他人口中知道的过去，不再是真的。

第二日清晨，一个人远远牵着匹马进入院内，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我依然低着头望着地面。“阿元，你可以离开这了。”

“你，也是玉山派的人，是吗。”

我看着他不曾有一丝反驳的意思，苦笑道:“那你又何必以情谋事。”

对方良久无言，我躲开他即将搭上的手，快步跑了出去。他在后面边追边喊:“元桉，别做傻事，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够了!要么告诉我真相，要么滚，别拦我!”

萧瑜说的没错，我心里亦清楚的很，我伤不了顾之言分毫。武林上的事我亦未想牵涉分毫，可我总要为云裳做些什么。燕远达必死无疑，可我答应过她要护住云阳。

“我说!你别去送死。”我停下，不再走。

“云裳同我一样，是玉山派的人。我们自小受过训练，效命于少主。云阳是燕远达不知道的亲生儿子。十七年前，燕远达的孩子降生于世，那个时候他在玉山派喝着玉山掌门的酒，席间暴露他的真面目欲杀了掌门取而代之做武林之主。他假仁假义，与玉山派掌门称兄弟，背地里却将玉山派弟子换成他北堂的人。少主当时在千里外的玉山关，惊闻夜变，设下局为今日报仇，将燕远达亲生儿子剩下便没了气息的消息报给他，而后燕远达又在宗族里挑选了我们送过去的云阳，就是为了他们父子相残。就连云阳，也是少主所养大到八岁。他的记忆和所认定的家是玉山堂。所以你所看到的表面他们父子不曾有的半分亲情都是因为燕远达根本就未曾将云阳当过自己的儿子。”“那我是谁……”“对不起，阿元，你的身世只有少主清楚，我没法告诉你真相，我们燕山派与北堂的仇怨早晚都是要清算的，少主吩咐过我要送你安全离开，你就不要牵涉进来，好吗。”“带我去见你的少主。”我的刀已比在他的脖颈处。萧瑜无奈，他知道我不可能就这么糊涂的离开。我在他身后抓住他的手，道了声谢。

来到一处大门，我放开他，推门而入。顾之言坐在漆色楠木桌之后，满满放下手中的书卷。“怎么，莫非还是对我这个师父有所留恋，不舍得离开？”“我要知道我的身世。”顾之言敲着桌案的手抬起，示意周围的人离开。他慢慢站起，走到我跟前。“其实我答应过一位故人，保你周全，让你只要开开心心的生活便可。”“告诉我，请你，如果你不想说就不会在这等着，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萧瑜是你第二个眼睛吗，这套追踪术还是你教的。你们今日要做的事我昨晚就已经跟着萧瑜了。”“元桉，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总是能敏锐的捕捉到很多线索，其实我很想你能跟着我，但我答应过一个人会给你自由。”“你到底说不说”“好好好，别那么着急。其实很简单，你和我义兄情投意合，但我义兄与我是对立面，也就是说他是北堂的人，是间接害死我门派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北堂一员，他念着与我的情谊将我支走留我性命，但他情愿替北堂领死也不肯跟我走，他消失之后我曾想寻你的下落好好照顾你，但你只想着杀我，几次相见我们都在动手你根本不肯听我说一句辩解的话，后来一次你行刺我失足跌下山崖，我派了云裳去救你，可是你醒了之后已经完全失忆。但你很痛苦，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该找点事做，便让云裳陪伴你，编造了你从前的记忆，之后引你去做的事，也算帮了我的忙，我该谢谢你。”

“好啊，既然帮了你，那你就把你的命给我吧，我来替他报仇。”

“如果他没死，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就不复存在了对吧？”

“什么意思。”

“我找到他了，萧瑜也救活了他，如果你要去找他，我送你去。”

“你是不是可以替一个失忆的人想想呢？你是告诉我了，可我如今要怎么面对呢，如今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

“也是，那你的想法呢？”

“不知道，见一面再说，你最好没骗我。”

“怎么会，你问了他就知道，我不会骗你。”

“我无法阻拦你报仇，但这对云阳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应该是我担心的事吧，燕远达我必杀之，云阳由我抚养了八年我早把他当成弟弟。一命换一命，从前你爱的人救了我，我自当保云阳一命。但云阳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恨我。”“你很善良，其实这个孩子的性命也换不起玉山派那么多人的命。”

“我自然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只不过，仇恨不是那么轻易能放下的。”

“云裳是不是还活着？”

“对不起，她的确不在了……”那一瞬我的心很痛，我的情绪好复杂，我突然迷惘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该做什么。我的步子突然觉得很沉，离开的那几步里，我竟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