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小胖从皇马更衣室出来，让司机开去了VIVA MADRID，那是一家1856年开的酒吧，高星梨在这里见同学，顺便等他。
酒吧上座率真的不错，灯光昏暗，樊小胖在人堆里找自家小姑娘，懵懵的，像马德里动物园刚越狱的大熊猫金喜。他的衣角突然让人拉了一下，他一低头，对上了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边上的男人张着嘴，一脸的震惊。
麦嘉峰真的樊振东？我一路以为你系讲笑。你好，我是麦嘉峰，她的高中学长，现在在西班牙当无业游民。
樊振东你好，樊振东，她未婚夫，现在还在打球。
高星梨坐，喝点什么？你别听他瞎说，他在马德里有套房，太太在香港挣钱，他现在在陪读，顺便当当包租公，重操旧业。
樊振东一套房怎么租？
麦嘉峰四居室，我跟我儿子一人一间，还有两间租给留学生。香港几套老破小换丽池公园边上的大平层公寓，也不知道是赚还是亏。
樊小胖挨着高星梨坐着，一只胳膊搭在高星梨身后的椅背上，一只手吃着薯条。麦嘉峰一边喝鸡尾酒一边看着眼睛都黏在学妹身上的世界冠军，不住地感叹郎才女貌和势均力敌。
麦嘉峰你们认识多久了？Signy你这个样子不像是能去打球的人。
樊振东22年，我们小学同学。
麦嘉峰你高中的时候可一点没提。
#高星梨我跟你认识是11年，那会儿他还没那么有名。再说了，我也不能到处嚷嚷吧？说起这个，我真的······我们俩刚谈的时候我还在德班。我们总领事看着我那段时间老是往外跑，然后就拉我谈话，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麦嘉峰你怎么说的？
#高星梨我说“对，跟樊振东”然后你猜怎么着？
樊振东他要签名？
#高星梨他说，小高，我知道最近任务重，你压力也挺大的，但是人家小伙子也到年纪了，你不要到处乱说话，特别是不要到网上胡说八道，影响人家找对象。
麦嘉峰骗子太多了，这年头说点实话都没人信了。你照片给他看啊！
#高星梨我给了，他说他看过隔壁办公室小姑娘P的她和易烊千玺，比我P得好。
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高星梨喝了一口水，继续开始爆料。
高星梨所以我现在就老实了，问就说有，不说名字。然后他不是八一打日本的那场，我拿到票了嘛，我们整个领馆，除了外面办业务的，班都不上了，会议室投屏，边上还请了一尊菩萨，会议室跟寺庙一样烧着香。
#麦嘉峰相信玄学。
高星梨他们跟我说就是输一个球，他们自觉出去，等赢了再进来。后来0:2的时候会议室就剩下武官处的人，别的人都觉得自己晦气，看一眼就输。
#麦嘉峰我也在看，看完我儿子问我，爹地，你点跌出嚟呀？（你怎么哭了）
高星梨我边上也是，我姐我姐夫，还有好几个举着国旗的，全部都在掉眼泪。所以说，赢了真好！
樊振东结婚了请他们吃饭。
高星梨你是得请他们吃饭，他们为了你大战黑粉，一口一个我们家胖宝宝又瘦了。
笑完樊振东，高星梨累了，她靠在樊振东肩上，听着樊振东一个未婚的大好青年跟一个老父亲聊孩子教育，怎么看怎么诡异。
樊振东峰哥，是移民嘛？
#麦嘉峰没，刚来，等着拿绿卡。我还是要当中国人的。
樊振东怎么选西班牙？
#麦嘉峰西班牙对中国人的友好程度比较高，而且，欧盟国家，我们想躺平，这里私立学校便宜，家里的小朋友早点出来见见世面，说不定这里是能给他当跳板。
樊振东那怎么不去巴塞罗那？
#麦嘉峰那边要学加泰语，压力大啊！
高星梨你还是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不然你儿子明年上学了，你每天在家拖地做饭洗衣服？怎么说也是滑铁卢大学的高材生，你不能和嫂子一直异国吧？
#麦嘉峰等小朋友上学，我就去买个车，去接国内的旅行团。六七个人的那种，走马德里周边。这段时间，我学学西班牙语。
高星梨阿叔阿姨系点谂嘅？（叔叔阿姨是怎么想的？）
#麦嘉峰佢哋睇唔上西班牙，觉得要走就去英国同珀斯。所以佢哋买嗰套何文田嘅屋死活唔畀我卖。（他们看不上西班牙，觉得要走就去英国和澳洲。所以他们买的那套何文田的房子死活不让我卖。）
高星梨和樊振东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认同。老一辈还是非常智慧的，她这个师兄，还是没过过什么糟心日子，也就是疫情这几年公司效益不好，再加上孩子上了三年级，课程难度上来不适应，成绩一降两口子就慌了，赶紧给孩子找对策。他在旅游行业，太太在投行，太太挣得多，所以他辞职陪读成了最优解。病急乱投医的最终原因，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高星梨但是西班牙的通胀挺厉害，你们压力会很大。虽然说他们很多高材生找出路都去拉美了，本国缺少劳动力，但是文化程度低也能找到好工作的是本地人。你一个外国人，要想真的躺平其实也躺不平。
樊振东感觉你们现在出来这个时间点就很有意思。而且在我的印象里，你们这样的高知家庭出来很多都是因为自由，你这个为了躺平就很符合时代特色······对了，峰哥，孩子适应吗？
麦嘉峰他想回香港。他说老是被北非裔的孩子欺负，他想回去。我觉得他就应该学着适应，家里就是太惯着他。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妈，给他带出来多不容易，我放弃了香港的工作，哪能这么半途而废？
樊振东看着高星梨还想说什么，赶紧拉了拉她的手，制止她继续给人泼冷水的行为。人家费了老大劲好不容易出来，高星梨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能开心吗？现在是木已成舟，再说人家刚来没多久，正是万事开头难的起步阶段，很多话点到为止，搞不好人家能不走寻常路，闯出一片天呢？
高星梨也是关心则乱，她边上总归是好人多，偶尔说点不好听的实话也没人跟她上纲上线地计较。樊振东觉得高星梨叫他别往网上乱发他们的日常实在是太明智了，谁知道那些个键盘侠会怎么解读他家祖宗的发言？还是要解决眼前的事儿，樊小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边稳住他家祖宗，一边开始给星梨找补。高星梨看着樊振东对着师兄这个盲目自信的run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给人哄得愈发自信，也没心思想真话假话，只是星星眼地看着长袖善舞的樊局，觉得他帅极了。这么看，那些业务能力不咋地的记者，好像还是有点用处的。
高星梨学长，你有没有想过之后孩子的身份认同问题。你看他是香港长大到8岁，其实对中国身份的认同本来就没有大陆长大的孩子高，现在又到西班牙上学，你有想过他怎么去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间生存吗？
离别的时候，高星梨还是忍不住了。无他，她真的心疼小朋友这么遭罪，为了他那对还没想明白就盲目自信的爸妈。樊振东也没拦高星梨，他也在好奇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不好意思明说。经过刚才的交谈，他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又拧巴又自负的存在。高星梨能在他还没来的时候和这个男人相谈甚欢绝对是因为没有触及到核心的思想圈层。就冲着高星梨偷偷的撇嘴和白眼，他就明白这个朋友大概也只能和高星梨聊聊天气了。行吧，怼吧怼吧，不然憋出气来，还得他来哄不是？
麦嘉峰在家说广东话，在外面说西班牙语，他一直是中国香港人，这怎么就没有身份认同。你呢班上傻咗呀？（你这班上傻了吧？）也就你们这些搞研究的和当官的天天看什么认同，什么心理，真的能到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
高星梨你确定你能拿到手吗？你是为了小朋友上学还是为了你自己养老。我一直觉得你这种收租的过渡期就业模式，完全可以听阿叔阿姨的，换一个有好学校的英语国家。他也不用那么费劲，你也不用这么费劲。当然，如果为了你养老躺平，当我没说。
麦嘉峰为什么要在孩子和自己中间二选一呢？你们有钱人当然追求极致，我们中产也有自己的性价比。
#高星梨那好，性价比先生，我请问你如果等他要申请大学了，你发现他申不到你所期待的QS前五十的学校，怎么办？
#麦嘉峰回大陆上学，参加华侨生联考。
高星梨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别跟我说你有海外房产，你让中介坑了多少你自己知道。你要最后还是去大陆上学，你还不如把房子买深圳，你收香港房子的房租，没有压力，日子过得不要太开心。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要是想不明白你就折腾自己就好了，你折腾小朋友干什么？
樊振东唔好意思，峰哥。佢都好心，佢心痛仔。（不好意思，峰哥。她也是好心，她心疼孩子。）
樊振东懂高星梨，她到了法国以后看到了太多的移民家庭出来的问题，很多华人华侨找到使馆也是因为盲目出来想要得个永居最后弄巧成拙，人财两空。现在冤种成了自己熟悉的人，她实在是想拉一把。男人已经低下了头，自家祖宗还没有歇了的意思，樊振东也只能在面上陪着笑。但是要说心底的真实想法，他只能说实在是太爽了。什么叫有钱人追求极致，他这个中产让他樊振东看着，可比高星梨这个老钱过得舒服多了。
高星梨你不入籍是想给自己留退路，实在不行还能回去。这么小的小朋友，他对国籍是没有概念的，中国人三个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他不会懂这个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你还想让他在西班牙过了十来年再回去？你控制得了他吗？
#麦嘉峰我觉得还可以试试，真的，实在不行他呆满四年多就回去，先把身份拿了，至少不亏。
道理是有道理，愿意想总比一根筋来得好些。话都说到这份上，高小姐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拉着已经买完单的樊小胖往外走，最后给了学长一句忠告。
高星梨我提醒你，这里是西班牙马德里，不是你熟悉的香港深水涉。找个靠谱的律师，好好学一下这边的法律，别到时候房租收不回来还搭上水电物业费。
高星梨挽着樊振东的胳膊往酒店走，所幸西班牙的晚上人不多，安静的环境适合胡思乱想。
高星梨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我就是忍不住怼他！他以前不这样！不过自从我进部里我就没见过他，好吧，人是会变的，你辛苦了，一直在给我找补。
樊振东你别说，我超爱看你怼人的样子，特别鲜活。挺好的，你又没说错。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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