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门头沟的时候就开始下大雨。雨刮器开到最大档还是有点模糊,司机开过更差的路况还是一个劲地踩油门,副驾已经把手握在了门边的扶手上,军姿坐得极其端正。
高星梨你放心啊,关键时刻我肯定是往右打方向的,世界冠军绝对不能死我车上。
樊振东啥玩意儿啊!你右打咱们就连人带车进沟里了。你开慢点,那么大雨,我怕。
樊先生少有的示弱让高小姐心软软,油门一松,正在爬坡的车子在逐渐变慢。
高星梨我在金沙萨的时候,休闲活动就是在郊外飙车。金沙萨的路况就是一开车全是泥点子,我还要躲着带着货物的摩托。幸亏你不在,你要在那时候坐我车,我一会儿油门一会儿急刹,能给你坐吐了。
樊振东要是我那会儿坐你车,我现在就不怕了。
高星梨挑眉一笑。她用过去劝慰当下,樊振东在用眼下弥补过往,爱是常觉亏欠,他们应该在一步步踏实地往前走。
从停车场走到潭柘寺的售票处,樊小胖一个阳康到底还是身体底子好,出了一身汗但是脸不红气不喘,高星梨已经累了。樊振东一脸早知如此,但又是满脸疑惑,一边亮出付款码,一边问着走不动还挑这种高难度的寺庙,雍和宫多好,还能吃个饭。
高星梨还愿吧,这儿求姻缘的确挺灵的。
樊振东看着又变回傻白甜的高星梨,冲到嘴边的抱歉到底还是让他给咽回肚子里。高星梨喜欢朝前看,她喜欢的,他陪着一起相信就够了。
潭柘寺寺院坐北朝南,背倚宝珠峰,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呈马蹄状环护。殿堂随山势高低而建,错落有致。整个建筑群充分体现了中国古建筑的美学原则,以一条中轴线纵贯当中,左右两侧基本对称,使整个建筑群显得规矩严整,主次分明,层次清晰。沿着中轴线拾级而上,高星梨在大雄宝殿拜完真的打算长跪不起。
高星梨我感觉阳的是我。你怎么就不累呢?
樊振东我每天一万米起步,你哪天走一万步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上来,我背你。
高星梨不要,好丢人啊。
樊振东下雨天工作日,没人来你丢什么人?
高星梨你走慢点,我觉得我还行。
樊小胖拿着两瓶水,回头看着扶着他手臂气喘吁吁还自强不息往上走的高星梨,在她抬头看他的时候还要笑着跟她说“很棒,快到啦”,突然明白给他当外场的时候皓哥那个强大的精神力。龙王殿门口,高星梨让工作人员一句“摸鱼吗”吸引,爽快掏钱,摸得不亦乐乎。
高星梨你真系唔摸丫?
樊振东你摸啦,我地屋企,点都要有一个人顺顺利利嘅!(你摸吧,我们家里怎么样都得有一个人顺顺利利的)
高星梨明白樊振东的意思。他在用她的方式像神明祈愿——不能给我的,请完整给她。摸鱼是平凡打工人对职场生活最后的反抗,但是对于樊振东来说,这样的反抗都成了痴心妄想。高星梨总觉得樊振东打球的血性和为了集体荣誉不惜一切的样子,像是三剑客那一代的人,不像明哲保身的年轻一辈。把别人打哭只会在边上慌得啃手指的孩子已经是她边上顶天立地的男人。哪怕教练组极力否认,全力打压,但是每到关键节点,他都是要挺身而出挑担子的人。不管是为了国球长盛不衰的期望还是他个人的梦想。
高星梨摸下啦,你有权利休息。
樊振东只是倚着栏杆扶着腰,笑出了大小眼。他摆摆手,然后小碎步过去摸了摸高星梨的头。
樊振东我摸摸你吧!你摸多一点,我摸少一点。
高星梨在买生肖大漆手串的时候,樊振东早上揣兜里怕饭点赶不上吃饭垫吧一口的火腿肠让他蹲着一口一口喂给了观音殿前正襟危坐配合他摆拍的小狐狸。
高星梨你不是怕猫猫狗狗的嘛!
樊振东我怎么怕的你不知道嘛?你家那个边牧,麻药一醒就追着我咬。你那点力气,牵引绳都拉不住,要不是皓哥拉着大胖给它逮了,我铁定要一针破伤风,一针狂犬病疫苗。我就跟你说关笼子里,你偏要说不会醒!
樊小胖回忆起被狗恨的往事就委屈。在人见人爱的年纪让高星梨坑得被一只狗惦记多年,到现在他听着狗叫声都有点发怵。现在罪魁祸首居然好意思问他“你不是怕狗嘛”?白团子开始生胖气,手里的香肠吃完了还没往下扯包装,给小狐狸急的直叫。
高星梨哎,你弟急了,快给它喂饭!
高星梨轻轻推了一下蹲在地上的白团子,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地上的白团子一脸无奈,地看了站着忍笑的姑娘,转头开始剥塑料皮,然后把香肠伸到小狐狸的嘴边。下巴一抬一抬,嘴里是委委屈屈黏黏糊糊的“吃吧,你嫂子叫你多吃点”。喂完后,他起身扔了包装,拍拍手,然后回去牵起了还弯着腰逗着小狐狸拍照的姑娘。
樊振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的微信备注从熊猫咚咚改成了胖狐狸。真的是,到手了就从一级掉到二级了。比买车还贬值得快。
#高星梨多可爱啊!熊猫得关动物园里,我去看你还得穿防护服,胖狐狸办了证就能养。你想当哪个?
樊振东我就不能是个人嘛?
樊小胖无语过后,突然想到什么,挑着眉凑近高星梨的耳畔,热乎乎的气流痒的高星梨只想躲却让男人健壮的手臂禁锢住。
樊振东要是我当胖狐狸,你打算什么时候办证来养我?记得把我的《出入境检验检疫卫生证书》办了,还要给我打疫苗,我想跟着你一块儿坐飞机去巴黎。
#高星梨那你得努力了,我要健康的赛级胖狐狸。
高星梨和樊振东去了山姆,三个人。
高羲和一家三口从内蒙回来就被叫回去上班,忙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一听着樊振东的核酸变阴,立马把娃打包送到了小两口手里,美其名曰,和小姨夫培养感情。
交接的地方在何行知的办公楼底下。高荦荦是听话,但是架不住孩子好奇心的天性使然,一上午在研发部门尽想着捣鼓仪器烧杯,给何行知气得办公室门一关动了手,完事还直骂那些教着要跟孩子做朋友的砖家。高荦荦看见高星梨就像是见了靠山,小嘴一张就是水灵灵地告他爸的黑状。
高荦荦细姨,我daddy打小朋友!我要报警拉佢!(我要报警抓他!)
#高星梨这里是北京,没有法律规定,大人不能打调皮的小朋友。高生,请上车。你去抱着他,我没装儿童座椅。拜拜姐夫!
高荦荦我识到你。我daddy睇你打乒乓ball,佢话畀我知个会系我细姨夫。(我认识你,我爸看你打乒乓球,告诉我那个会是我小姨夫)
小朋友忘性很大,让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哥哥抱着坐上后座的社牛高荦荦,主动拉着樊振东的手开始聊天。
樊振东我同电视上似呀?(我和电视上像吗)
#高荦荦唔似。你而家开心。(不像,你现在开心)你好攰,好似我要喺幼稚园讲英文一样攰。我喺北京,我系中国人呀。(你好累,就像我在幼儿园要讲英文一样累,我在北京,我是中国人啊)
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是最敏感的。樊振东一愣,连孩子都明白的事情,那群大人可不是摆着明白装糊涂,拿着一个奥运男单的名额吊着他。是啊,他只是一个打球的,为什么要分心去趟上头的浑水?他从来就没想过摸鱼!
高星梨开着车,看着后面俩人嘀嘀咕咕还时不时偷笑。从后视镜看,她觉得自己带着俩孩子。和四岁的小朋友在一起,樊振东感觉也回到了17岁未成年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样子。果然啊,小朋友总是高兴被叫先生女士,大人却总是希望自己还是孩子。科哥可说得太对了,人嘛,有的时候还是太“便宜”。
超市里,樊振东看着高星梨的眼色,偷感很重地把高荦荦乱放进购物车的速食拿出来归位,再偷偷拿上高星梨要的酱料饮料补位。才逛了一层,就满身的汗。他推着车,楼下试吃的芬芳直往他鼻子里钻,但是看着前面精神百倍准备冲刺的高荦荦,突然有要打道回府的冲动。
带着孩子,关键是高荦荦实在和高星梨太像了,他们被精准地标记成一家三口,完全没人能把后面推着车的”爸爸“和樊振东联系在一起。顶多就是自家娃控制不住的时候,拉着自家就知道刷手机的老公,看着高星梨背后任劳任怨拿进放出看保质期的樊小胖。一句句”你看看人家老公/当爹的“,给樊振东听得口罩底下的嘴角都翘到了天上。
高羲和来接孩子的时候,高荦荦正在和樊振东捏超轻粘土。俩人一人一盒,捏着小动物,虽然是四不像,但当事人是都玩得不亦乐乎。高羲和捅了捅开着《这个杀手不太冷》开始挖榴莲千层的高星梨,在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挑了挑眉,示意他看客厅的一大一小。
高星梨呢个唔系玩得几好吖嘛?边有你讲咁曳?(这不是玩得挺好嘛?哪有你说的那么淘气?)
高羲和佢好会带小朋友。(他挺会带小孩)
高星梨脾气好,有好有耐性,有原则,佢做咩做唔到?
高羲和那过程呢?你得陪着他一起熬。
高星梨只是笑笑,电脑里的法语台词替她回答了姐姐的问题:
Pourquoi est-ce que je pense encore que tout est beau alors que tout a l’air mauvais, c’est le jour le plus spécial, c’est l’amour qui fait que tout a l’air différent.(为什么当一切看起都很不乐观的时候,我却仍然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呢,这是最特别的一天,是爱情使一切看起来都不一样。)
高羲和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