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很快就来了，在逮捕到了那些混混后，将他们一起送到了警局审讯。
楚宁是第二个录笔录的，只是简单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就出来了，等他出来后天早已铺上了夜的幕布，中有千千繁星闪烁，温和而动人。
他有些感慨，少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皮肉上虽然受了些苦痛，骨头倒是没有大碍，那些小混混虽然勒索别人，却也成年了，知道些轻重。
他苦笑了一下。
只是打他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收手，现在被打的地方已经痛的发麻，还好用的是木棍，不然得骨折了。
他悄悄活动了一下左手，左肩处袭来一阵阵刺痛。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没有伤到右手，不然喝一段时间西北风是在所难免的。
抬脚打算离开，却在警局旁的一个阴影里，看到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他站在那里，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满身落寞。
楚宁不忍，走到他的身前，温声询问。
“不回家？”
那少年抬起了头，在夜色的修饰下，那发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对不起。”
眼前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我不该那么说你的，抱歉。”
少年语气郑重，不似初见时的任性，像是裹上了厚厚的外壳，将一切不必要的情绪与柔软埋藏，稳重而艰难地前行。
“我当时太冲动了。”
楚宁轻笑，摸了摸他的头。
“没关系，我说了我愿意。”
不得不说，少年头发有点长，看起来蓬蓬松松的，手感很好，像是在摸小猫。
瞬间就让他体会到了撸猫的乐趣。
他忍不住多撸了几下他的头发，以至于林清远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
等他回过神时，少年的头发已经成了鸡窝，往下看，他看见了少年幽怨的眼神。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把手收回，将少年落寞忧伤的气氛弄得全无。
“你吃饭了吗。”他转移话题。
少年别过了头。
“没……”
楚宁看着他这窘迫的样子，再次勾起嘴角。
“走吧，吃饭去，我请你。”
楚宁不再说话，向前走去，只是身后多了个别扭的小尾巴。
他们走的不快，慢悠悠的身影被路灯拉的老长，就好像，他们一起走了很多很多个年头。圆溜溜的月亮挂在天上，像是这场邂逅的见证者、参与者。
.
“我叫楚宁，”他转过身比划了一下楚宁的身高，“嗯……看样子我比你大个七八岁，你可以喊我一声哥，喊一声听听？”
“……林清远。”
他直接忽略了后面那个无理的要求，他才不会叫那人哥，绝对不会。
楚宁也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叫他哥，纯粹是为了逗小孩才这么说，冷冰冰的小孩不是可爱的小孩。
看着脸上五彩缤纷的少年他就想笑。
“那我叫你阿远好呢还是阿清好呢？”楚宁勉强憋住了笑意，将拇指抵在下巴下，食指横着抵在嘴唇下，一副苦恼的模样。
看着他正在逗小孩似的举动，林清远:
“……”
“随便。”
楚宁笑着转过身，继续慢悠悠地赶路。
“那就叫你阿远好咯，你想吃面还是吃饭？。”
“随便。”
“你想吃米粉还是米线？”
“……随便。”
“你怎么老是说随便？”
“……你好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少年很是敷衍，楚宁却一点儿也不气。
少年刚别别扭扭地道歉完，这会儿在生自己的闷气。
“到了。”楚宁在一家面馆前停下。
“这家好吃，我带你吃他家的招牌面。
林清远站着不动，遥遥地看着里面热闹人群和亮堂的灯光。
像是在怀恋着什么。
“还愣着干嘛呢，进去进去。”
楚宁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拍了一下他的肩，便进去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想也知道问眼前人要吃些什么，也只能得到一个“随便”的回答。
所以他擅自帮少年点了他的那份。
“帮你点啦，牛肉面吃吧？”
少年没说些什么，淡淡的“嗯”了一声，只是桌底下的手拽紧了自己的裤袋子，显得有些局促。
一个面相温厚的三十多岁男人拿着面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向他们走来。
“又来啦？”
面店老板看向楚宁，转眼又看到了对面的少年。
“哟，今天带弟弟来吃面啦？怎么身上弄这么脏？”
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楚宁。
“不愧是一家人，都长这么标志，这小男孩在学校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楚宁布置房子的这几天，经常来这里吃面 ，因此在老板面前混了个眼熟，他笑着回应:
“嗯，这小子今天出门和别人打架，我给训了一顿，这不，这么晚才来。”
说完还不忘看向老板，露出一副养娃无奈的表情，其间悄悄看向林清远，看着他并没有表情的脸，呼出一口气。
还好，没拆穿自己。
老板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我家那崽子整天在外面打架，管都管不住。”
眼瞧着二人就要开始聊起育儿心得，林清远急忙开始打断。
“哥，面什么时候来呀，我饿了。”
楚宁听到这一声哥，投来惊诧的目光，随后转为欣慰。
还挺听话。
……
林清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突然开始觉得脸很疼。
老板也没多纠缠，不久就把面端了上来。
少年吃相很好，但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面都收入腹中。
他收了筷子，但目光仍然停留在汤上。
楚宁了然地让老板再上一碗。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都吃的多饿的快，他又看了看林清远，他长了一张漂亮脸，因为还没长开的缘故，脸部线条柔和，本该是个温柔乖宝宝的模样，可偏偏嘴唇薄又没什么表情，添上了几分冷意。只是瘦了一些。
就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林清远就已经风卷残云地将面解决掉，抬头和他对视了。
“……要再来一碗吗？”
林清远看着楚宁便秘的脸色，迟疑了片刻。
“……算了，再来一碗吧。”
本就不富裕的钱包雪上加霜了……
楚宁吃完，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夜色正浓，月亮早就不知何时被赶来的云朵遮住。
是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这么晚了，等会我送你回家吧。”
林清远吃面的手一顿。
“我可以自己回去。”
“天这么黑，等会要是又被人盯上了就麻烦了，我送你安全点。”
楚宁看着林清远半个头，莫名觉得他有些窘迫。
“嗯？”
“我家很远。”
少年捏筷子的愈发用力，指尖有些泛白。
“没关系，晚上我有时间。”
“我……”
“你和家里吵架了，不想回去？”
楚宁看出了他的推辞。
“没有……，麻烦你了。”
少年吃面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
楚宁有些探究地眯了眯眼，这个小孩子倒是有很多心事。
他突然想到傍晚少年失态的模样，他应该是经历过什么，有些排斥别人对自己的好，总是想着拒绝。
就好像，曾经的自己。
……
一小时后的郊区旁
这里没什么灯光，每家每户都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有甚者为了省点电费，连灯都没有。
连路灯都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林清远的家就是在这样一个路灯的旁边，他家也没有灯。
林清远站在门口。
“我到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回去了。
楚宁挑眉，“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清远有些僵硬，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却也没好意思拒绝。
他打开了门，侧过身。
月色朦胧，照不清屋内，楚宁进去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勉强看清。
一进屋就到处看显然是不太礼貌，但屋子实在是狭小，一览无余。只有一张破烂的桌子，和一个很小的靠着窗的床，而角落里，是摆的整整齐齐的书，不多，应该都只是写教材。
林清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突然开口道:
“抱歉，家里没有灯。”
“你家人呢？”楚宁喉咙有些酸涩，没想到眼前的孩子过得这么难。
“去世了，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少年语气淡然，中间却有一丝抹不掉的悲伤。
就像即使是说了很多很多次，也无法释怀。
“你一个人？”
林清远把凳子拿过来，示意楚宁坐下。
“嗯。”
楚宁摩挲着身侧的手指，半晌开口道:
“我的房子挺大的。”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林清远却听懂了。
“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
楚宁怕林清远心生怀疑，急忙补充道。
“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只是……”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书，“你去那里的话离学校近一些。”
完蛋，更像是拐孩子的了。楚宁内心哀嚎。
他内心疯狂打着腹稿，给自己找补。
林清远却是不甚在意，他看着房内，眼神悠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让我想想。”
“我想想。”
楚宁显然是没想到林清远就这么答应了自己脑子一热提出的想法。
愣了半晌才笑着向少年说道:
“那我明天早上过来再问问。”
林清远转过身，向着楚宁露出一个漂亮温和的笑容。
“谢谢。”
楚宁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少年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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