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有多少痛苦呢?人生好比长夜漫漫,痛苦又好比无数个丁香结,偏偏着了湿雨,打了结,打了死结,打了再也解不开的死结,好比断肠迷津。乐观洒脱的人笑之曰:“丁香结那么多,人生那么长,解不开就不解了!”
就这样,庸人们借此箴言快活的滑翔鱼,所谓自由的蓝天生活在当下,不在话下。然而,这世上另有两种巨大的痛苦,一种是无法挣脱的蚕茧,另一种是带刺的蚕茧。二者的相同之处,自是不同于丁香结无法排解,笼罩着惨淡的人生。只是二者相比,前者更为高尚,是列夫托尔斯泰等高尚之人面对黑暗的社会局面,心怀仁义却无能为力所做。而后者呢,正应了张爱玲所言:“生命就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个体的过度脆弱与敏感,一生都在小刺的突袭下度过,却永远无法自如的从这带刺的蚕茧中逃出。
恰恰我就是这种被带刺的蚕茧终日包裹的人。我那颗天生的玻璃心,不论碎了多少次,却总是忘却了苦痛,总会重新组建好迎接下一次烦扰。
我一个人扮演着多种角色,在繁华的社会舞台中,小丑最终都是自己。在尖酸刻薄之人面前,我扮演着任人欺凌的弱者。幼儿园时有人趾高气昂,随意羞辱我;小学时有人对我非打即骂,盛气凌人;初中时有人对我言语讽刺,含沙射影,短短的15年间,这些欺负我的人数不胜数,我并非懦弱,可我也并非残暴,玻璃心偏就多了十倍的软心肌,共同牵制着拔剑的动作,至始至终我都深受背地里用飞镖刺他们名字的蛊。
在所谓三情——亲情,友情,爱情面前,我扮演着淤滩里的泊船。那对喜怒无常的父母,让我提前尝尽了失恋的心情,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个甜枣,玻璃心被巴掌打碎,又被甜枣治愈。相爱相杀的日子何时到头?爱情上遭遇此事,可以作吟《中风》,然后果断分手。而我呢,也要同亲生父母分手吗?我可以确切的说,我没有朋友,然后挨我那金兰一窝心脚。是啊,有心的人,怎会没有朋友?可我这身体里偏装着一座小小的心房,这心房里藏进了关于自己的一切疯子的精髓所在,若是除自己以外的人尽兴触摸心房,就会消失,留下平庸的躯体,痛苦的在地上打滚。这座心房太重要了,是我的命啊!然而,它不会开导我,只会令我时时铭刻在心:“我是孤旅之人!”因而我要一边喝止所有朋友用亲近的利剑撬开心房,一边伏案倾诉“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惜。”面对许多心怀好感的异性,我暗许芳心,但当我真正走进他们时,我又收回芳心。多情与无情成就了我青楼薄倖名的美名。
在天性老师谦逊谨慎之人面前,我扮演着令人生畏的暴君。他们挂起正人君子的白帆,驾起奋斗一切,中规中矩的帆船,在顺风作用下,径直向前驰去。他们用诚惶诚恐,冷眼旁观的看客心态,扫视我蹦跳在茫茫大海上。我像蟋蟀一样,激不起丝毫风浪,却总有人无比期盼我为他们的旅程增添无聊的风景。他们有的人会机械的大加夸赞我的优点,将我吹捧至上,只为希望我给予他们根本不可能的利益。有的人冷嘲热讽,我执着的追求多彩的生活,美好的幻想;有的人愚蠢十分,分明站在我的前面,却故作掩口样对旁人非议我的一切。
我就这样被四面八方的飓风吹着,终日飘零在孤独之岛上。我就此问题做了不少心理咨询,得出的结果大都以为:我应该找到一个能够倾诉的朋友。
但是,我从未找到一个朋友能够带有同理心的听我诉说被刺随时扎过的经历。对于仗义疏财的朋友而言,能舍能分即可;对于乐观向上的朋友而言,人生多么美好;对于同样悲观度日的朋友而言,活不下去就自杀吧。我也曾想象过用匕首割断大动脉后,血漫金山之惨烈,可直觉告诉我:“你是懦夫,你的生命尽管不尽人意,可它跳动的太过猛烈,你根本不敢掐断它。”
那么,跨越时空的隧道看望与自己遭遇相同的李商隐,纳兰性德,张爱玲,三毛吧。过去自己总在悲叹前不见古人。现在想来,应发掘到了后有来者,而来者与我一样“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们虽然最开始相见恨晚,努力把彼此当做自己的树洞,可我们内心深处却都渴望求着正常人的心态,总有意的躲避对方到来的苦水。那么,假如有一天我有幸与古人相遇,满怀心事的人之间只会以相互欣赏代替推心置腹,也就所幸,他们都早已远去,尚且留下许多篇诗词文,让我在心灵中寻觅知音。
时间长了,虚病转为实病。现在每当生活中微不足道之事,刺中我时,我的心口总会闷闷的作痛,泪水随之流下。长期下来抑郁症,我终身的伴侣悄然莅临,在他的陪伴下,自己坐下许多苍白无力的佳作,到最终成就红楼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