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窗外雪未停，屋中火炉燃燃，火的温暖色晃晃映照着屋内。
戚繁莺蹲着，把地上刚从屋外捡回来的柴火往炉子里加，办完事拍拍手上的灰，凉凉瞟一眼在沙发上葛优躺的某人，毫不留情往他那条好腿上一踹:
“要当大爷回家当去，懒东西。”
疼，用力挺足。
迟悯青没动，微微昂起头，也没说话就静静看着戚繁莺，漂亮年轻的脸蛋在昏黄色下一时有些晃眼。
良久后，戚繁莺妥协，任劳任怨的去给她家大爷做晚饭，剁肉声音震天响。
迟悯青又眯了会，厨房的菜香飘到鼻尖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声音有些失真:“你爹要回来了。”
戚繁莺愣了下，“我记得才给他转了几万。”
迟悯青在狭小的沙发里翻了个身，明显没睡好，眉间烦躁的皱起，闷闷的:“还带了个人，男的。”
“他老婆呢？”
“据说是恩人。”
“迟悯青。”
“你爹居心不良。”
戚繁莺爆发:“迟悯青！”，拿着刀冲出厨房。
迟悯青慢吞吞的抬头，面上尽是迷茫:“嗯?”
戚繁莺刀一扔，冲过去费力拽起一米八五的人，推着搡着扔出门。
“砰”一声，门关上了。
迟悯青静静等待了两秒，抬手敲门。
一下。
两下。
三下。
……
手机响了，信息铃声响个不停，迟悯青没看，还是继续敲。
大概敲到第十下的时候，门刷的一下拉开。
戚繁莺斜靠着门框，眉眼阴沉，像看傻子一样看迟悯青，吸了口烟，烟雾缭绕间她瞧见迟悯青又皱了眉，勾起唇:
“我刚给干妈打了电话。”
迟悯青嗯了一声，毫不意外。
戚繁莺从小到大最喜欢干的就是给他妈告状。
迟悯青抬脚想往里进，戚繁莺不让，堵着，道:
“干妈跟我说你家来了个人，长跪不起，叫你回去解决。”
迟悯青问询式抬眸，见戚繁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报复性的伸手夺过烟，当场表演了一个碾灭。
“嗯，回见。”
迟悯青无所觉般着重加上一句：“下次红烧肉别加白酒，我不喜欢。”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砰！”门又在迟悯青面前关上了，外带戚繁莺的怒骂：“你去外面吃屎去吧！”
迟悯青一边想戚繁莺是不是更年期提早到了，跟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走到楼下又开始反思，觉得戚繁莺生气是因为马上要到来的霉运，不是因为他。
司机在楼下等候已久，见迟悯青从楼道出来，看了眼手表——11：40，比往常早将近三个小时，连忙打开车门迎出去，拉开后座车门：“少爷。”
迟悯青点头，坐了上去：“回老宅。”
司机：“好的。”
今日下雪，路并不算好走，迟悯青翻了下手机上未读消息，看了眼就关上，闭目养神。
迟家老宅位于云筑台中央区域，迟家自迟悯青父亲一辈下海经商发家，之后商业势头势如破竹，一跃成为云渚市首富，之后买下这片地修建宅院，一路过来弯弯绕绕，监控遍地。
偌大的大厅中只有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坐着。
迟悯青没去看跪着的人，快步走向母亲。
迟夫人也就是齐心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看见迟悯青，感觉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哪哪都好了。
“哎呦，儿子，你可算回来了，妈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迟悯青稳稳扶住扑过来的母亲，在低头的空隙间扫了眼一旁跪着的包在厚重羽绒服里也遮不住身姿单薄的少年，低声对母亲道：“我知道，你先上去休息，等处理好了再喊你下来吃饭。我今天会在家里过夜，父亲晚些也会回来。”
齐心蓉点点头，眼中隐隐有水光湿润。见自家宝贝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放心的转身往楼上走，跨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轻声嘱咐一句：“你记得温柔点。”
等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迟悯青缓缓看向跪着的少年。
他母亲自小和父亲青梅竹马，后来就算进入娱乐圈也是在父亲与外公的照拂下一路坦荡，性格多少沾点——纯真，说不好听点也也就是傻。
可他父亲愿意宠，他也愿意。
迟悯青声音冷淡：“抬头。”
少年瑟缩了下，小心翼翼的看向迟悯青。
他看上去挺小，娃娃脸，眼睛很大，足够清秀和温软，看上去就是个好欺负的类型，很对迟悯青的胃口。
他喜欢一切乖的东西，不管是宠物还是人。
迟悯青身体往前倾，他本就身量高，此刻阴影笼罩下，他眸中冷冷淡淡的看着少年，压迫感十足：“你想死直接找个地埋了，我们迟家不是棺材铺，没有一条龙服务。”
“出门左拐，叫人送你回去。”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我也不想知道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我耐心有限。”
潜台词就一个字——滚。
听完少年的脸白的跟纸一个色，他嘴唇颤动，断断续续不成字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他似乎本来想说什么，可一对上迟悯青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自己发疯，是他自己走投无路，是他的错。
一连三个对不起，迟悯青腻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准备喊人进来拖走，一个手颤颤巍巍拽住了他的裤脚，也就虚虚抓住，似乎没用一点力气，迟悯青甚至不用用一点力气就能继续接下来该发生的事。
迟悯青回头，少年昂起一张脸，似乎这辈子的勇气都要耗光在这里，他极力平静的解释道：“我叫程知洄，我爸叫程有天。”
迟悯青：“没印象。”
程知洄眨眨眼，泪水不自觉的一滴一滴落下，他说：“程有天欠了迟家很多钱，还涉及诈骗。他要坐牢了，可是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来不是为了搏同情，我是想问，可以晚一点抵房子吗?我的东西，我妈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程知洄边说边哭，又自己抹去。
迟悯青冷静的想，哭的挺可怜的。
可随即他又加了把火：“可你吓着齐心蓉女士了。”
程知洄愣住，猛然反应过来，额头冒出热汗：“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迟夫人，我本来应该在今天就还钱的，但是我现在拿不出还因为房子的事冒然上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跟个道歉小狗一样，只要一碰按钮，对不起就蹦了出来。
想着，迟悯青像是来了些微末兴趣，他蹲下去，却依旧是需要程知洄微微抬头去看他的高度，迟悯青平静的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都语气礼貌问道：“包养，接受吗？”
程知洄脑子里似有白光乍现，一瞬间连怎么说话都不会了，像是发条断掉的毛绒玩具，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迟悯青，眼泪还是在簌簌往下掉。
迟悯青伸手去接，等碰到了才知道比他想象中还要软一点。
他心情意外好了很多：“从这出去左拐，叫人送你去明乐公寓，二栋419，钥匙在门口花盆下面。”
程知洄糊里糊涂的听，糊里糊涂的离开，同手同脚的迈出门。
迟悯青低下头捻着指腹，母亲笑意满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满意吗？妈没骗你吧？”
他回头，“还不错。”
齐心蓉站在楼梯上骄傲的哼了声，知子莫若母，从今天那小孩找到迟家的那刻起，就那一眼，她就要知道，这孩子完美符合她家宝贝儿子的取向，又乖又软，又纯又真。
“不过那小孩才十六岁，身世可怜的紧，你看上就先养几年，这几年里好好追人家，追就要把人牢牢握在手里，妈可不想你以后孤独终老。”
迟悯青“嗯”了声，最后还是说了句：“我也才22。”
齐心蓉女士才不管，讥讽道：“你的22就是整天不着家，一年到头在外面晃悠?”
“要不是你爸说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把你两条腿掰断了也要你好好待在家里。不回家也就算了，五年前你竟然敢背着我偷偷出国，还给我画大饼，说什么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我这哪是养了个儿子，分别是养了个白眼狼，就喜欢在外面潇洒一点也不恋家，还有你看看你，天天面如表情，一张面瘫脸，跟别人说个话好像要吃人一样，怎么就没遗传到你妈半点爱笑的优秀基因呢，全是你爸的劣质基因……”
迟悯青乖乖听训，一言不发，在齐女士停顿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
齐心蓉气消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